第二章 我必须给奶奶写个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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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奶奶对我的影响极大，也可以说直接影响了我的整个人生观。

    奶奶的名讳——吕莲花，奶奶的名字我是从来都不知道的，直到奶奶去世的那一天，我看到很多给亡人的东西上面写的才知道。我奶奶是高界南川人，爷爷年轻时逃兵，爷爷说那个时候国军抓壮丁，*也抓壮丁，在解放前，***的部队才叫国军，共产党的军队是反对派，造反派，自然在民国时叫*，这个是事实。爷爷兄弟四人，大爷爷逃兵到固原去了，我爷爷老二，还有太太，带着三爷和四爷吧，逃到高界，那个时候爷爷和奶奶就认识了吧，爷爷和奶奶就结婚了，应该根据我大姑的年龄算，是在1948年结婚的。那时候我们西北解放前是马家队伍，人人都听说过，我也听爷爷说过，马家队伍很可怕，见人就杀，但是在我们家乡好像没有来。当然我后面专门去过西宁马步芳的故居参观过，马步芳是民国时期的西北王，也没有传说中的马家军见人就杀，西北解放后，马步芳全家去台湾，蒋介石派马步芳出任沙特大使，马步芳全家都移民沙特，现在后人都从事珠宝黄金生意，再不从政。解放后，爷爷和太太还有三爷，四爷，奶奶都来到我们村对面的山中腰，打了一道院落，那土墙很厚很高，那个时候有狼，院子的墙到现在还在。那时候奶奶看孩子，养鸡，经常和狼斗智斗勇，有好几个惊险的故事，我现在都忘记了，改天问了姑姑和大伯，再补上。

    再后来就到1950年了，朝鲜战争，朝鲜战争的起因是北朝鲜攻击南韩，这个历史很精彩具体怎么样建议大家多看看历史，对于这段历史俄罗斯，朝鲜，韩国，日本，美国，中国，所记述的都不一样，但是很多事实都基本一样，其他大家自己去判断。有一天爷爷的炉子里烧好的洋芋熟了，我就凑到跟前，蹭洋芋吃，我就让爷爷说过去的事情，爷爷说当时全国招志愿军，爷爷和三爷都招上了，他们两个都胸前戴大红花，骑着马走呢，爷爷说到这里时眼睛特别有光，面露微笑，很幸福，很享受的样子，就像吹牛逼一样，爷爷还说，可是我太太，也就是爷爷的爸爸不让他去，只让我三爷去了，我三爷是朝鲜战争志愿军，是个炊事员，最后回来了，一直到去世都领工资呢。爷爷人人都害怕，我见过爷爷打儿媳妇的，发火的，也听说过爷爷打我奶奶的，不知为什么我从来不怕我爷爷，我爷爷也从来不骂我，至今影响最深的是爷爷给我说的一句话：你不好好读书长大后，小磊人家开着小车就来了，你腰里就系个老草绳。

    在我的印象中，奶奶身体不好，奶奶有两样东西，一个是拐杖，一个是一片小毡，走路用拐杖，歇着就坐在毡上。

    记忆中有几个片段很清晰，一个是奶奶拄着拐杖，靠在草垛上，太阳暖洋洋的照着奶奶，我去邂逅了老铁蛋家口感很好的杏子，摘回来给奶奶吃，记得奶奶吃了一个，很软熟透了的杏子，很甜，奶奶脸上的表情是慈祥幸福高兴的，但奶奶还是摸着我的头说了一句话：防着狗狗，墙悬的很。（狗狗是叫我的，奶奶经常叫我狗狗，意思是让我小心，土埂子墙都很危险的）一次是奶奶靠在我家高房的阶梯墙上，也是太阳暖暖的，她脸上洋溢着快乐开心，她就看着我玩。一次是碾场，发生了一件事情，我爸爸把我二妈打了，爷爷奶奶和我在四爸爸家大门头那里坐着，我爷爷看到了就笑这说，嘿嘿，就给抽，今天早上我也给收拾了一顿。奶奶说的话我至今很清晰：你们爷父子就讨厌的很，把个那人就惹着。爷爷就笑呵呵的走到院子里面去了。记得小时候每年碾场，都是先碾二爸家的，下来我家的，最后四爸家的，二爸家的两个孩子都比我大，四爸家的两个孩子都比我小，碾二爸家场时，二爸二妈，他家两个娃娃都在，当然我家和四爸家的大人小孩都在；到碾我家和四爸家的场时，二爸有时候就不在了去打工了，他家的两个娃娃二妈就锁在她家里，不让出来。碾场时只有二妈一个人，碾着碾着也就不见人了。二妈是个很出名的人，事迹太多，如果有必要后面也专门给她写个传记吧，村里人都知道她家的沙发都不能坐人，炕头也不能坐人，去了就坐在板凳上，我爸爸这次出车祸，我也离婚了，她也来了，说了两句很经典的话，一句评价我的厉害，就是：我前妻家人都很好，全是咋们家人不好，都是我们家的错。反应出来我前妻和我二妈的关系不简单，但是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前妻竟然能和二妈聊得来，反正我是不行。还有一句话就是前天来看我爸爸，我爸爸右侧5根肋骨骨折，头部到现在往外渗积液，二妈深情的看着我爸爸说：你是装着呢么，你好好的么。我只能呵呵了，也是53岁的人了。现在我们想想奶奶说的那句话：你们爷父子就讨厌的很，把个那人就惹着。就这样的一个二妈，奶奶还是会护着她，帮着她说话，奶奶是多么的贤良淑德！奶奶的贤良淑德是出了名的，包括我的记忆中和爸爸妈妈口中问过，奶奶有4个儿媳妇，性格都不相同，奶奶没有和任何一个儿媳妇吵过嘴。

    奶奶是小脚，不是完全的小脚，奶奶说，之前裹着脚呢，后来民国了就不裹脚了，所以奶奶的脚只有两个指头被裹断了，奶奶和爷爷经常一起在院子里泡脚，跑完脚就修剪脚趾甲。我经常在一旁看着，问着关于奶奶的脚的事情，奶奶回想起，裹脚的经历还是很痛苦的。

    奶奶有个哥哥，我叫舅爷，坐过监狱劳动改造过，在新疆建设兵团，后来一直都有退休金。听说舅爷打了他老婆，他老婆上吊了，舅爷就劳改去了，舅爷有个女儿，不认舅爷了，舅爷一个人在高界南川的一个场里只有两间很古老的小房子，一个他住，一个厨房，两间屋子相通，他住的房间里一直放着一口自己的棺木。我从小就去舅爷家，跟着爷爷去，每次去舅爷都给钱，我小时候压岁钱收的最多的就是舅爷给的，那时候很多人给压岁钱2毛，5毛的，舅爷就是5元。所以特别爱去舅爷家，舅爷一直都孤苦伶仃，一个人过完了一生，每年过年前我们家都会去给舅爷送吃的，我就去过好几次，直到舅爷去世。我一直想问舅爷关于他的生前事情呢，却一直没有开口，因为从舅爷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他的伤心，苦处，一个男人的痛苦泣悲，我们经常看完他回家的时候，舅爷都是不忍心再看再送，而他的眼睛总是含满了泪水。不管舅爷犯了多大的错，终究舅爷还是默默承受了一生，我还是尊敬他，深爱着他，因为他承受了，也接受了，他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舅爷一路走好！舅爷有个好妹妹，舅爷的好妹妹有一群好儿孙。

    奶奶一直都做饭的时候要做一个小凉菜，凉菜是用卷心包菜切的细丝，这个凉菜是爷爷专属的，没有人敢去吃，当然除了我以外，我的记忆力没有奶奶吃饭的样子，大家都吃饭的时候奶奶总是站着，让奶奶吃饭，奶奶就说她吃过了，她不想吃，或者就在厨房给大家盛饭。其实我知道，如果大家都吃完了，还有饭奶奶就吃，没有饭，奶奶就不吃了。奶奶经常还煮洋芋，因为爷爷爱吃，我记得凡是奶奶做的饭，爷爷都吃的很香，很舒服。自从奶奶去世后，爷爷就自己做饭吃，因为爷爷吃其他儿媳妇的饭肯定没有奶奶做的饭的味道，奶奶去世后，爷爷的身体一直都很硬朗，爷爷在奶奶去世后的第三年也去世了，这其中有缘故的，我后面再说，爷爷和奶奶的婚姻生活和爱情感情是至今最感动我的，我也能深深的体会到的。

    有一段时间奶奶病重，那时候我在七里铺小学三年级上学，我一个人坐班车回家，到家里来，所有的亲人几乎都在，我进来小姑就让我问奶奶，我就问躺在床上的奶奶：奶奶你好些了吗？奶奶侧了一下头，我看到眼角上有白色的物质，有泪痕，奶奶看我，眼睛动一下都看起来很费劲，奶奶说：我娃回来了昂，藏好些了狗儿，你和谁来的？我说我一个来的。当晚我在我家高房上睡着，第二天早上我起床姑姑进来就说，大yun赶紧去看你奶奶，人们都把你奶奶抬到地上了。我意识到了我奶奶去世了，我赶紧去看，奶奶的脸都用纸堵上了，我还偷偷的去摸了好几次，脸上冰冰的，凉凉的，不管儿孙后人怎么哭，怎么叫她都再也没有回答过，在跪灵的那几天里，我给奶奶印纸钱，我总共印了两捆白纸。每次来人吊唁我都哭，都哭的很伤心。奶奶就躺在我们身边。我最亲的人离我而去了，是永远的，再也回不来了，这就是死亡，奶奶的一生就结束了，我还想着等我长大了，我要带奶奶去外面看看呢，奶奶我估计连静宁县城都没有去过，虽然我们村离县城很近。奶奶的去世让我不由得开始想我的人生了，我深深的意识到，我终将有一天会和奶奶一样离开所有的亲人而去，那个时候我才9岁。我认识到我的一生不能像奶奶一样过得这么平凡，哪里都没有去过，我开始深深的思考我的人生，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在这个时候形成了。我思考的结果是：我从生到死，是必然的，我无法选择生，我也无法选择死，但是生死之间的过程怎么过，我可以自己选择，我要过这么样的过程，我就怎么样去努力，这个过程必须幸福，快乐，自然，必须由我自己来做主，只有这样当我和奶奶一样面对死亡的时候，我能心安，我能微笑，我能不留恋尘世，因为我的过程很充实，没有后悔过，没有遗憾，并且一生过的很圆满，这样还会害怕死亡吗？

    奶奶的一生基本就写这么多了。哦还有爷爷的去世，我也写到奶奶的传记里面吧，因为我认为爷爷和奶奶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奶奶去世后，发丧的那天，舅爷来了，好像没有人迎接，舅爷来后就和我爷爷一起坐在炕上，地上就是已近装着奶奶的棺木和儿孙后代跪灵。舅爷和爷爷的关系我看得出来，特别好，很铁，像是英雄相惜似的。我舅爷给我爷爷说今天好像乱的很嘛，我爷爷就发火了，两个总管都是我哥哥，他们的年龄和我爸爸差不多，我爷爷就骂了一顿。之后我就听爷爷和舅爷聊天，爷爷说：我们说好的，我先走呢，如今她还先走了，我现在要看着给埋好，把三年纸烧了再走。后来我四妈娘家的妈妈来过和爷爷聊过天。爷爷去世后，四妈的妈妈才说的，爷爷说他看着把奶奶的三年纸烧了就也走了，找我奶奶去。爷爷选择的日子很好，1999年正月初4，早上爷爷喝药去世了，我一直在跟前看着。他找他的爱人去了，爷爷和奶奶不离不弃，一生一世，这是多么伟大的爱情，试问世人现在还有吗？爷爷也没有什么遗憾就走了，只说让我爸爸多帮着四爸，其他就没有什么遗言。奶奶作为一位一字不识，民国出生的人，一生默默无闻相夫教子，从无埋怨抱怨，任劳任怨。爷爷一生刚烈勇敢智慧，最后却不恋世上，默默选择追随妻子而去，可以想象到，爷爷奶奶的夫妻人生中是多么的紧密和相互依赖，没有谁靠谁，而是一个整体，互相不能分离。最后说问问女人们:你能做到自己的老公离开你就觉得生活没有意义了吗？当你去世后，你的老公活着只是为了给你做最好的事情吗？这就是我的奶奶！平凡得奇迹般的不可思议的伟大！

    后面我将谈谈懵懂的第一次恋爱，和小学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