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 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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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吗？”

    蹲伏在地的动作一时间没有什么反应，小姑娘回望向暗语凝兰的神情中也充斥着些许慌乱的感觉：“我，我只是……只是想……”

    “没关系的小姐，既然先生已经承认了你的身份，那你便尽管待在这里就是。”双手交叠的女仆微笑着回答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也显得特别清晰：“请随意行动吧，凝兰不会干涉的, 只需要注意一下安全就好。”

    “我，我哪有那么需要照顾啦！我只是有些……不太适应而已。”缩着脑袋回答的声音显得越来越小，低下头来的梦竹撇着嘴巴将自己还待说出的话一同咽了回去：“谁让你们莫名其妙地把我塞到这里面来，把我原本想要下定的决心全部打乱了……我没事啦，就算再傻，我也不会傻到自己跳进去的。”

    “那就好。”于是女仆玩家一脸微笑着点了点头：“凝兰还以为小姐还没有适应现状，所以不知道到底应该做什么好呢。”

    “……”

    金发盘结之下的那张面庞显得有些微红，似乎被猜中了心事的小姑娘再度梗着脖子回过了头，那双因为蹲伏而按在地上的双手此时也在废墟般的纷乱地面上下意识地扒动着，最后终究还是在暗语凝兰满含笑意的注视下尴尬地停了下来：“这，这个地方是之前的古代人留在这里的东西吗？”

    “是的，小姐。”暗语凝兰回答的声音显得从容有备：“我们已经在这片遗迹里找到了一些用以证明年代的设施碎片，其中一些碎片的用途也已经被芙蕾雅大魔法师阁下鉴定了出来，根据大魔法师阁下对魔法痕迹残留的鉴定和先生对其中残存魔法回路的判断分析，这些设施碎片极有可能是用来收集能量的某种设备被摧毁之后残留下来的。”

    “不过根据凝兰的观察，其中一些设备的碎片上还残有着刀剑的划痕。”说到这里的女仆玩家语气逐渐变得认真和严肃了几分：“或许这些设备并非在古代的某个时刻出现事故而被摧毁，而是在人力的作用下被故意摧毁的呢。”

    “……”

    “小姐所在的位置便是其中一座设施的所在地。”

    面对抓着眼前一块砖瓦碎片半晌都没有说话的小姑娘沉寂的背影，站在对方背后的暗语凝兰继续解释道：“这里还有一部分使用之后的残留痕迹，门与墙体之间也没有发现大规模暴力破坏的迹象，我们甚至可以找到保存在这座遗迹废墟门口的门牌号呢，唔……凝兰记得这一座应该是028号, 再往那边走应该是030号，他们多半是采用了单双分离的取号规则——”

    “怎么了？”

    扶着脸颊微微歪头的动作停顿了片刻，停下了话音的女仆玩家似乎察觉到了眼下的梦竹此时的异常：“有什么问题吗，梦竹小姐？”

    “我只是感到有些失败。”

    蹲伏在地的动作没有丝毫改变，金发的背影半晌之后才发出了一丝丝细微的声音：“你和大……临渊断水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人呢，只凭这些看上去一点价值都没有的砖瓦碎片，就能从中分析出这么多的情报，而我，我只能看着这些残砖断瓦发呆……”

    “梦竹小姐怎么会有这种消极的想法，小姐在凝兰的眼中可是坚强无比的代表人物呢。”意外的眼色在自己的眼中一闪而过，暗语凝兰的脸上也再度浮现出了柔和的微笑：“不仅只身一人在草原部族中坚持到了现在，甚至还凭着一己之力争取到了传送到此的资格和机会，小姐在凝兰眼中可是无比强大的一名女性啊。”

    “谁都知道我到底是怎么过来的，若不是因为语殇姐姐放了海，又有你们对我这么友好，我连见到这些废墟的机会都没有。”依旧披着黑色紧身外衣的梦竹双手撑着地面，回答的声音也显得更加消沉了：“不仅是语殇姐姐，还有朝日东升和格德迈恩大叔，千指鹤，剑北东, 还有……还有灵冰姐姐……”

    “还有你。”小姑娘静静地回过了头：“你们这些一直围在他身边的人, 才是真正的强者。”

    “……凝兰没有小姐形容得这么强大。”双眸与蹲坐在地的小姑娘相互对视着，暗语凝兰那凝固在脸上的笑容也在一段时间的停顿后渐渐消解开来：“凝兰也只是一直跟在先生身边，所以渐渐变成了现在这样而已。”

    “你是在暗示我抛弃了他吗？”盯着对方的梦竹倔强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明明我们才是被抛弃的一方才对吧！我，还有整个愚者冒险团，那个人之后都没有再找过我们！他根本就没有给我们沟通和选择的机会！”

    “他根本就……不想让我跟在他身边。”说到这里的梦竹原本激动的神情又再度低落了下来：“你们这些已经实现了愿望的人，又怎么可能理解我的感受。”

    “……请允许凝兰向小姐道歉，凝兰刚才的措辞确实有些不太恰当的地方。”

    双手交叠着向前方行了一礼，面对无声呼啸黑暗夜空的两名玩家中的那名女仆再度开启的声音中也重新带上了几分正色：“不过梦竹小姐的感受，凝兰和现在居住在青灵冒险团的其他成员们还是很轻易就能理解的，毕竟我们之前也算是被他——被断天之刃所抛弃的队友。”

    “即便凝兰是从小就被安排在他身边的‘贴身侍卫’也不例外。”仰望着黑色太阳的俏脸在黑红色的光辉交映下忽闪忽灭，暗语凝兰此时在梦竹眼中的面容也显得不那么清晰了：“先生消失的那三年的时间里，凝兰也失去了生存的动力和方向，除了完成段家交待给凝兰的工作之外，凝兰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徒劳地等待着先生的命令有朝一日能再度在耳边响起……啊。”

    “梦竹小姐想必还不了解吧，凝兰可是一名调整人呢。”

    微笑着向自己身后的圆形空间中心隐约显现的那名灰袍魔法师所在的方向示意了一下，暗语凝兰笑着继续解释道：“从小便接受了精神调整和严格的身体训练，然后被安排在先生的身边充当死士和护卫——每一个资深古老家族的内部，都有这样的成员存在呢。”

    “精神……调整？”梦竹渐渐睁大了自己的眼睛：“那是什么？”

    “消除不必要的感情和想法，一心只为遵守命令而活——小姐可以理解为机器人啦。”笑着歪了歪自己的脑袋，暗语凝兰站在梦竹身前的动作和仪态依旧显得无比优雅从容：“除了忠心、冷静等必要的性格以外，我们还要接受各种礼仪、伺侍的知识训练，以完成对外的必要伪装，同时还要修习武艺、暗杀的技巧，可以取悦对方的才艺，身为女人的必备‘手段’，以及——怎么了？是不是不相信？”

    “换做是其他家族，或许真的无法‘创造’出这种完美的人偶，但段家拥有自古以来继承和流传至今的秘法和流程，以及他们凭借权力所掌握的虚拟真实技术资源，他们想要做到这些还是很轻松的。”面对梦竹愈发睁大的眼神，暗语凝兰脸上的笑容依旧不曾改变：“虽然按照先生的说法，用这样的方式‘创造’出来的人偶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呢。”

    “凝兰姐姐……”

    “梦竹小姐不必担心，若是凝兰现在还是这样的存在，刚才的这番话凝兰可说不出口。”笑着掩了掩自己的嘴巴，暗语凝兰那含笑的表情也显得更生动了几分：“这也多亏了先生，要不是先生一直把凝兰当做一名真正的人来对待，凝兰或许也不会变成现在的凝兰呢，所以——”

    “既然凝兰可以在先生的帮助下变成凝兰，那梦竹小姐一定也可以变成梦竹小姐希望的样子才对。”

    黑暗的光包裹的景象中，女仆玩家朝着小姑娘伸出了自己的手：“纵使几度陷身囹圄，一次又一次差点失去‘凝兰’这个名字，先生还是将凝兰救了出来，这样的先生，又怎么可能放弃小姐您呢？”

    轻轻地握住了对方的手掌，依旧处于信息冲击之中的梦竹没有出声回话，那啜喏的嘴唇半晌之后才在翕动的颤抖中，像是刚刚恢复了力气一般发出了难以辨认的声音：“谢，谢谢你。”

    “喂，你们两个！”隐约的呼喊声随后响起在了两个人的背后，属于段青的提醒声音也在这道呼喊声后响起：“你们两个在发什么呆！小心一点看着前面啊！”

    “——放心吧，先生。”望着不知何时悄然接近而来、已然将面前的028号废墟吞掉大半的黑暗风暴边界，暗语凝兰用力将身体有些发软的梦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边界又收束了几米的范围，我们的生存空间变得更小了呢。”

    “是吗？那就得更抓紧时间了。”伸手向着远方的那两名女子所在的方向招了招手，段青重新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眼前已经逐渐完成的符文法阵上：“喂喂？你也听到了吧？能搞定我们头顶上的那个东西么？”

    “你在乱说什么？那个东西分明在你们的下方。”

    错综复杂的魔法符文形成了难以理解的涌流，属于薇尔莉特的声音也在这片纷乱的紫光奔流中显现：“难道是我的魔法感知出了问题？还是你们正处在空间断层当中？”

    “我们确实正处在空间断层的另一侧，不过你的感应结果应该也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我们的‘眼睛’。”冲着一旁沉默下来的芙蕾雅露出了一抹苦笑，段青随后也将自己的话音重新喊向了这片构筑符文内：“不要管我们现在的状态了，元素之泉就在你的眼前。”

    “紫罗兰之眼现在还无法起到作用，我只能凭借着之前的地脉共鸣完成与你们的通话。”薇尔莉特声音模糊地继续回答道：“不过虚空的力量反而可以连接到你們所处的那一面，确实有些令人感到意外……唔，或许是有着什么别的特殊原因？”

    “这不是废话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颗黑色的太阳有猫腻。”撇着嘴巴自言自语道，段青复又重新提高了自己的音量：“你就说怎么办吧。”

    “将‘蒙恩’和‘塔尔’放在法阵的左上方，把那里原本存在的‘琳’拆掉一半。”

    成熟妩媚的声音在魔法的波动中显得有些失真，但段青还是第一时间就将薇尔莉特想要说明的内容辨析出来：“我在教给你的这些法阵的边缘留了支援回路，用你们的话来形容的话就是‘接口’，你应该能理解吧？”

    “我明白了，拆掉的一半可以继续利用对吧？”将两个刚刚划出在自己眼前的繁复魔法符文放在了眼前魔法奔流的左上角方位，露出一脸恍然的段青手指迅速地操作着：“稍等，马上就好——然后呢？”

    “等。”通讯的另一头随即传来了薇尔莉特干脆利落的声音：“这两个符文代表的是‘虚无’和‘发散’，结合在一起应该会起到虚空能量增幅的效果，所以——”

    “……所以什么？”对着忽然沉默下去的声音等待了半天，段青忍不住出声询问：“怎么没声了？喂？喂？”

    “你以为现在的我跟你们一样闲吗？我还要兼顾你们的那场‘宴会’呢！”

    失去了信号的杂音占据在通讯中一段时间，突然再度显现的薇尔莉特声音中也充满了没好气的感觉：“尽管很不愿意承认，不过‘手忙脚乱’这个形容词已经足够用到现在的我身上了！”

    “……需要过去帮忙么？”

    “帮忙？你怎么帮忙？”

    下意识地问出了这个问题，薇尔莉特随后又像是反应过来一般将这个问题自动忽略过去了：“不用你‘过来’，反正影响我的那些东西，现在也不在这边。”

    “‘宴会’那边的人都快要把我吵死啦。”

    通讯中的她话音转了三转，语调中带上了几分撒娇抱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