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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瑞见过张会勋贵子第高傲冷淡的样子,也见过他无赖懒散的样子,唯独从未在其身上看到那种属于武将世家子弟的军人气质。在沈瑞潜意识里,斗鸡走狗、嬉皮笑脸没正形才是这些勋贵二世祖的常态,锦衣卫这个虚衔不过是让其父祖面上好看罢了。
却不成想,在小皇帝下了“去看流民”的命令后,张会立时收了玩世不恭的面孔,如接到了军令,驱马而去,隐隐带出将军扬威沙场的气势。
那几个还说笑嬉闹的少年一见张会这架势过来,登时也收了玩闹的心思,一个个脸上肃穆,腰板挺直,瞬间进入锦衣卫军士状态。
张会抵达众人面前,扬声道:“前面出现流民,公子要前去查看,我等左右相护。众人,听我号令!”
因在出城官道上,张会并没有曝露寿哥身份,只以公子相称。
众少年连带身后众多护卫齐声道“是”,声入云霄,极有气势。
李昌在那边惊得目瞪口呆,不知小主人这是结交哪里的贵人朋友。
沈瑞则不禁暗暗叫好,这才是天子近卫的声势!
寿哥也极为满意,笑着点点头,又问沈瑞:“你这下可放心了?”
沈瑞笑道:“不负锦衣卫名头!”
寿哥击掌大笑,“不错,不错!”
那边张会已分派好众人,又来告知沈瑞与寿哥。
张会自己带着高文虎、游铉两个高壮勇猛的少年并几个面相凶悍的侍卫打头阵以震慑对方。
沈瑞和蔡谅分在寿哥两侧,他二人年长多谋,也可随机应变。
其余少年押后,诸侍卫环绕周围保护。
沈瑞听张会分派得颇有章法,对他又高看一眼。
寿哥听闻不能打头阵还不太高兴,但好歹这回听了劝,留在保护圈当中了。
队伍前进盏茶功夫,便能看到远处一片庄园,果然乌压压一片人人围拢在大门口。
待再近些,就发现这些人竟也不喧哗吵闹,就那样不声不响席地而坐,就在这样的沉默间,一种无形的巨大压力弥漫开来。
而听到群马踏地的蹄声,人群中站起几个汉子来,手搭凉棚往东一张望,见数十骑气势汹汹朝这边来,不由都是面上变色。
其中一个面色黝黑、左臂包扎着布带的中年汉子焦急道:“瞧着来者不善,叫大伙儿避一避吧。”
一旁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却立刻叫道:“不行,今个是必得拿了粮食的!”
很快就有三两个赞同他的说法,表示今天不拿下粮食就要断炊了。
那中年汉子怒道:“你也不瞧来的是什么人,少说五十匹马,哪是寻常人!还不快快走了,待会儿吃饭的家伙叫人摘了去,要粮有个屁用!”
又有几人来回看着他二人和远处的马队,仍是犹疑不定。
中年汉子跺脚道:“再不走就迟了!”
那浓眉大眼的青年则梗着脖子道:“咱们有三百多人呢,官差都不敢将大伙儿怎样,那伙儿人连差役的衣裳都没有——老黑,你断了条膀子就怂了。”
那被唤作老黑的中年人脸更黑了几分,朝地上啐了一口,道:“毛儿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你懂个屁!不是官差才扎手!”
眼见马队越来越近,隐隐可见那些人身上的锦衣华服,老黑心下焦急,也顾不上解释,推开身边两个汉子,口作唿哨,招呼席地而坐的众流民快快起来,往西边走。
流民多是神色木然,听得有人召唤,就随之起身,行尸走肉一般跟着大部队行走,虽那老黑催促甚急,却没有人加快脚步——着实是没有体力了。
那浓眉大眼的青年见了心下大急,一边急急召唤人去拦着流民,一边喝止老黑,却又抽空偷偷问旁边矮胖敦实的汉子道:“叔,怎么办?”
那矮胖汉子一直也没理会这边乱糟糟的情形,铜铃般的大眼睛只盯着越来越近的马队,忽然就高声大喊道:“他们带着车!车上有猪!”
浓眉大眼的青年呆了一呆,随即会意,大喜过望,立刻扬声喊道:“大伙儿快看啊!那边车上有肉!”又喝令旁边的人跟着喊。
“抢了肉就分开跑,往西咱们昨个住的地方去!他们人少咱们人多,抓不着咱们的!”
“好像好几头猪!人人都能分着肉!”
大明此时边关吃紧,山陕民众一向负担最重,别说受灾的时候,就是寻常年节能割上半斤肉的都是富裕人家,劳苦大众能吃饱饭已是不易。
肉食是心底最原始的奢望。
尤其这一路冻饿而来。
流民们仍是一张张麻木的脸,眼中却有了欲望的光,顺着那矮胖汉子等人所指,直勾勾的就奔着马队后缀着的大车而来。
马队这边侍卫们虽然紧张皇上安危,但是到底个顶个都是以一敌十的精锐,又有五十余人之多,也心知皇上暗卫必在左近,便不会把两三百流民放在眼里,想着驱散乱民后主子们还要去庄上吃喝,哪里肯舍得那车上价值不菲的新鲜菜蔬。
见流民先是乱了一阵子,然后有人乱糟糟喊了什么,隔着远也听不太清,就见不少流民又调头朝自己队伍过来,诸多侍卫登时警觉起来,队形越发严整。
张会等诸人也进入警备状态,肌肉紧张,这还是他们头次进行操练外的对阵。
寿哥却是大为兴奋,不错眼的盯着那群人,头微微偏了偏,向沈瑞道:“他们是不是看到了咱们车上的酒肉,要来抢劫咱们?”
沈瑞简直无语了,陛下您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哎,却只得无奈轻咳一声,“希望他们不做蠢事。”
寿哥朝侍卫那方努努嘴,道:“整日里见禁卫军那边操练,也没个实战,委实无趣。不知道今日能不能见识见识。”
沈瑞虽知扫兴,但他到底不是走武官路子的,身为文人学子,还当是要劝诫陛下的,当下压低声音正色道:“我这话您许不爱听,但学生不得不说。前面这些人身份未明,若是乱民贼子,则军将平乱是正道所在。但若只是流民,那便都是陛下的子民,君父还当宽宥安抚,而不宜以杀戮震慑。”
寿哥皱了皱眉,嘟囔道:“你和你老丈人越发像了。”却也只好点头应道:“是这个理。”
说话间,那边流民已靠近了官道,直直奔着马队后面的大车而去。
张会大叫道:“刘良!赵虎!张谷!……”他直点了十个侍卫的名字,吼道:“切开!”
随着他的点名,几骑飞快驰出队伍,朝着流民冲了过去。
跑在前头的流民原本只看得见大车上露出来的猪头猪蹄,眼中再无旁物,可陡然见高头大马冲入视野,再见骑者凶神恶煞,气势惊人,登时腿就软了。
尤其,这些凶神还举着刀!
他们可不知刀并不会出鞘,不过是震慑的,顶用用刀鞘横扫人一下子,并不致命。
但仍唯恐下一瞬间刀就落在自己身上,直吓得魂飞魄散,撒腿就往两侧奔逃,远远躲开那骑马的杀神。
这一冲之下,方才聚起的流民登时散成一片,四散奔逃。
侍卫们也不逼迫,见驱散了流民,便兜了个小圈回转再次选一方向冲去,反复几次,将人群彻底分开。
沈瑞在马上观战,心里叫了声好,但仍忍不住道:“张二哥,是不是叫人兜马回来,将流民分别圈到几处,这样散到四处去,也未必是好事。”
寿哥打着哈欠道:“这样的阵仗却不堪一击,真是无趣无趣。不过,沈瑞说的也对,张会,不要让人跑了,别去祸害他处。”
蔡谅一直在观察流民,闻言也道:“瞧着是有人煽风点火,你们看,那边那个瘦竹竿子旁边土色短打比比划划的矬子是也不是?叫人射他胳膊!”说话间已指向浓眉大眼青年和矮胖汉子方向。
张会站在镫上仔细看了,道:“正是那贼厮!不过这已在百步之外,准头差些,田猛,可能抓了他来?”他身旁一个侍卫应声催马而出。
张会忙又派人同去,将那几个鼓吹煽动的都抓过来,并传话给先前的侍卫,兜大圈子,把流民兜回来。
几骑飞驰而来,那浓眉大眼的青年和矮胖汉子等领头的也察觉不妙,立刻拔腿就跑。
两条腿又怎么跑得过四条腿,叫几个侍卫一把一个抓住后襟拖到马上,带了回来。
而其他侍卫也都得令兜马圈地,将流民们逐渐圈回来,却并不聚在一处,而是分在几块。
忽然那边跌跌撞撞冲过来一个左臂缠着布带的汉子。有侍卫眼尖,早就驱马过去拦截,生怕他冲撞了贵人。
不想那汉子不等侍卫马到跟前,忽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起头来。
张会、游铉不由皱了眉头,高文虎面对气势汹汹而来的乱民丝毫不惧,却是心最软,见不得这般伏低做小,不住去看张会,想讨个情面,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寿哥抻长脖子看着,饶有兴致道:“快瞧那个,是不是要拦轿喊冤?快叫他过来说说有何冤屈。”
拦轿?喊冤?!沈瑞一头黑线,寿哥这是看了多少话本子,中毒忒深,这哪里来那么多冤屈。忙道:“您小心着,以防心怀叵测之辈趁我们放松警惕而暴起发难。”
寿哥呆了一呆,随即点头道:“有理有理,防他诈败诱敌。”
张会扭回头来深深看了沈瑞一眼,并不言语,沈瑞的目光却落在那跪地的汉子身上,上下打量,揣度他的用意
却见那汉子抬起头来,一张黑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带着点儿颤音喊道:“小的们瞎了眼,原是想跟爷爷们讨两口吃食,不是有意拦了爷爷们的道,爷爷们还请饶命。”说着就磕起头来,磕了几下又抬起头,重复着这段话。
这时侍卫们归来,将抓来的浓眉大眼青年、矮胖汉子等丢在那胳膊包扎汉子身边。几个人滚落马下哀声惨叫,也有顾不上疼的,一骨碌爬起来,也跪下磕头求饶。
张会回身请示寿哥,寿哥却问沈瑞庄子可能关得下这许多人。
沈瑞方才就想过这个问题,事到如今也只能先把流民安顿下来,再谋其他。
沈家这庄子不大,其实并不适合安置这许多流民,但如今首要是“信得过”三字,万不能生出乱子来,因此沈瑞还是应下道:“可暂且安置。只是非长久之计。”
寿哥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虚指沈瑞道:“放心,不会让你家养着灾民就是。”又很快绷起一张脸,下达命令道:“咱们这就去庄子里,好好问一问。”
沈瑞命李昌先一步开道,叫开了庄子大门。众侍卫换了队形,簇拥着少年们往庄子里去。
另有侍卫抓起老黑、矮胖汉子等流民头目,让他们喊话招呼流民们鱼贯入庄。
庄子里得了沈瑞吩咐支起多个大锅煮起粥来,一多半的庄户都过来帮忙。
流民闻得米香,渐渐安静下来,顺从的听凭庄里吩咐,用热水洗了手脸,排成队列领粥,在指定的位置进食。
庄子中主院乃是独门独院,修得精致,原就是留给主人家过来小住备下的,一应物什俱全,每日里都有专人打扫擦拭,格外干净整洁。
少年们也不拘谨,如回自家一般,在上房坐定,热茶点心吃起来。
那边侍卫则在沈瑞长随带领下,绑了一应流民头目到厢房,开始简单讯问。
沈瑞安置了寿哥诸人,告了罪,自己出来带着庄头四下走了一圈,吩咐了许多注意事项,又叫人去张罗干净的旧衣,并购买药草来。
收容灾民最怕的就是灾民之中有患疫病者。没什么好法子检测,保险起见,最好是将他们衣服尽数焚毁,头发也剃掉——防止虱子跳蚤传染病菌,再用药草热水冲洗一番身上。
但想让时人剃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又是冬日,洗澡也没那么多条件,再风寒发热导致流感横行就更麻烦了。
因此只能退而求其次,能做到什么程度是什么程度了。
但沈瑞还是叫庄户多加小心,不要过多直接接触灾民,并且多观察,筛选出灾民行事有章法的,机灵大方的出来帮着庄里人做事。
不过好在是冬日,疫病也较夏日少上许多。
沈瑞忧心忡忡回到主院,进了上房,只见寿哥与张会、蔡谅在暖阁里坐了,头碰头商量着什么,而其他少年则聚外间嘻嘻哈哈说笑玩闹。
见沈瑞来了,寿哥招手叫他过去,笑道:“正商量着这些人怎么安置。”
他一指蔡谅道:“他说要问清楚家乡就遣回原籍,问罪地方官。”又一指张会道:“他说人得关起来仔细查个明白。”
最初得知有流民时,沈瑞是同张会将自己所有顾虑都说清楚了的,张会大约是受沈瑞影响,也深觉这事太多蹊跷之处,有待查问清楚。
而蔡谅却是不知细节,也不曾想过那么深远,才想用最简单的方法将烫手山芋扔回去。
沈瑞略一思忖,道:“我觉得,还是要查问清楚的。而且,现在已入冬月,路上越发难走,立时就遣送这些人回原籍也不甚妥,只怕路上伤亡,好事也变作坏事了。”
蔡谅闻言,也赞同的点头道:“是我疏忽了。这时节往山西去行路也是艰难。”
寿哥摸摸下巴,道:“关进牢里只怕都察院又要啰嗦。放在何处妥当呢?”两只眼睛只瞅着沈瑞。
沈瑞苦笑道:“暂时在我这里几日无妨,时日久了,只怕御史便要弹劾我沽名钓誉邀买人心了。”
寿哥摆手道:“说过了,不会让你一直白养着这些人的。开春了也就送回去了。”
沈瑞道:“倒不是我不肯养着他们,却是想了一处让他们也能派上用场的地方。”
寿哥奇道:“什么地方?”
沈瑞笑道:“皇上不是要修西苑吗?虽则冬日不宜破土开工,但是一些基础的活计还是可以交给他们做的,譬如运石劈木,开凿浅沟。我瞧流民中老幼并不甚多,大抵还是青壮,这等力气活儿还是做得的。”
张会迟疑道:“以工代赈?朝廷原多是让灾民清清河道、垒垒堤坝又或是开垦荒地用得上,修西苑如何做得来?且离皇城到底是太近了。”
沈瑞道:“正是以工代赈。虽是修西苑,但安排的活计细论起来也不必清河道、垒堤坝难多少。虽则离皇城近,但皇城多少禁卫军拱卫,何惧区区三两流民。西苑还有些象坊鸽坊,房舍还堪遮风避雨,让他们自行修葺一番,比旁处现搭安置窝棚总要强上许多。至于口粮与工钱,也要比西苑正式动工调集民夫匠人省上许多。”
寿哥也细细想了,点头道:“以工代赈倒是不错,总好过空耗国帑养得他们好逸恶劳。修西苑也好,有他们先做了些活计,明年开春许还能快些。”
一时厨娘们将菜蔬洗净肉切好,锅子支了起来,土里也埋上了裹着泥巴荷叶的叫花鸡,一众少年高高兴兴的享用起美食来。
席上寿哥表示在座都有出资在西苑开个铺面的意思,问起沈瑞西苑的具体规划,一少年又向沈瑞讨教生意经。
沈瑞早已将西苑事宜写好了条陈交与了寿哥,许多事情也想得透彻明白,如今针对寿哥提出的问题一一解答,又将从沈涟那里学来的一些生意经讲给少年们听。
众少年中除却高文虎都是家中豪富,根本不在乎那几百两银钱,不过是见皇上有兴致凑个趣罢了,也不甚上心。
高文虎自从当了锦衣卫之后,家中宽裕不少,他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从不奢求过多,也不大留心听生意的事,反倒对西苑的养兽颇感兴趣。
众人吃了叫花鸡、野猪肉、鲜菜蔬,又喝干了三小坛猴儿酒,吃得十分尽兴。寿哥还在暖阁里小憩了半个多时辰,众人才收拾准备回程。
侍卫那边已经分开审过了几个流民头目,得了一份口供来与寿哥过目。
寿哥简单翻看两眼,就交给沈瑞,道:“人先搁在你这里,这两日查明白了,若有问题,你也不要心慈手软。过两日西苑那边准备妥当了,再着人带他们过去。”
沈瑞应下,对他们这份口供也不太相信,总要诈一诈几个头目,再深入流民探查对照一番才能确认真伪。
寿哥等诸人要在天黑前回京,沈瑞表示要留在庄子上处理后续事宜,也是为了防止流民再度生变,亲自坐镇庄上。
临行前,寿哥笑眯眯拍了拍前来相送的沈瑞肩膀,道:“你别耽搁了读书,早早中了进士才好。”又意味深长的瞧了沈瑞两眼。
沈瑞心下会意,这也不是寿哥第一次这般表示,若说不动容是假的,他整了衣襟,郑重行礼道:“必不负君厚望。”
寿哥满意的点点头,带着一众人尽兴而归。
沈瑞遣了李昌回去家中报信,又从其他庄上调人调粮过来。
翌日,沈涟亲自过来一趟,看看沈瑞这里可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也带来了徐氏的信笺。
徐氏跟着沈沧放过外任,沈沧时任山西司员外郎、郎中、山西布政司参议,徐氏对山西风土民情所知甚详,也知晓地方上赈灾事宜,将这些统统写了下来,拖沈涟捎给沈瑞。
三老爷也捎了口信,说快马回京不过个把时辰,沈瑞若有什么想不通的,直接回家来一起商量。
沈涟则顺便告知沈瑞,看在英国公府面上,杜老八那边爽快答应帮忙,并很快查到了贺家暗地里处置了个南边带上来的管家,悄没声的花十五两银子在化人场化了。
沈瑞从徐氏的信笺上学了不少,与这群山西灾民打起交道来顺畅许多,庄子上诸事也有条不紊推进中,只等寿哥那边西苑开工的消息把人送出去。
怎料两日后,沈瑞等来的并非西苑动土的消息。
而是,有御史上折,弹劾南京国子监祭酒沈洲立身不正、私德有亏,竟纳世交侄女、进士之女为妾,实不堪为人师表,更不配为国子监祭酒这教化官。
连带,将沈洲少年时就曾不顾父母之命、因嫌门第而悔婚孙家的事翻了出来,作为其不孝、不义的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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