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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修斯吹灭了那最后一丝摇曳的火焰。然后,用火炉旁的小铲子将残存的火种隔离开来,放到一旁的小槽子中,隔离开来。
这样就能很好地避免这些带着微微火星的灰烬沾到什么东西上,然后把整个家全给烧了。
有些熟悉的操作让卢修斯回想到了之前上班工作的时候,出差前也要这样一遍遍地检查着火水电,生怕自己租的房子,一回来就被一把火全给烧了,又或者是要背负巨额的水费和电费。
确保没有任何遗漏后,卢修斯站起身,抖落身上的些许沾染到的灰烬。
掀开厚重的帘门,潇洒离去。
......
眼前的草原一望无际。
而在草原的尽头,座巍峨挺拔的雪山静静地矗立在那里,白雪皑皑,闪耀着圣洁而神秘的光芒,近在眼前。
但实际上很远,要走很大一截子的路。
而且,雪山也并非如眼前所见的那般,永远在阳光下闪耀着圣洁的光芒。
在卢修斯的“视线”中,这座雪山展现出了另一番景象。
——被灰色笼罩的草原,沉闷而压抑。
而在草原的尽头,雪山上不再是单纯的洁白,而是被四个巨大的黑影所盘踞。
这四个黑影庞大而威严,各自占据了一个方位,背对着背,仿佛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它们的存在,将原本圣洁的雪山染上了四种暗暗的鲜艳色彩,既神秘又令人不安。
这些色彩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格外醒目。
这就是为什么卢修斯这么确定雪山之上一定有座庙的缘故。
——雪山被世代传颂为四位至高无上真主休憩的隐秘场所,亦或者说是祂们超脱凡尘的圣所。
每当这四位伟大的存在在“人间”的广阔大地上游历、行走,经历了漫长岁月的风霜洗礼与人间烟火的熏染,感到疲惫不堪之时,便会悄然返回这座位于世界尽头的雪山圣所。
而今天,卢修斯的运气不错,刚打开“视线”就碰到这四位在家休息的时候。
他看着这四位坐在雪山之上。
如果卢修斯曾经学过的地理知识还没有被岁月的洪流冲刷殆尽,那么他可以肯定,这里就是这颗星球上最为高耸、最接近天际的地方。
背靠着背,坐在星球上最高的地方瓜分信仰?是某种仪轨仪式的需要吗?还是单纯的,祂们觉得这样子与众不同?
草原上生活着的牧民知道他们的真主被污染了吗?而那些能够运用天堂之路力量的风暴先知们,他们是否察觉到了这份危机?
这四位真主...与他身上的那四个气团具体是什么关系......
卢修斯思考着。
同时,雪山之巅,那四个巨大黑影,察觉到了他的“视线”。
祂们不约而同地、缓缓地扭转起各自那漆黑如深渊般的巨大头颅。
古老而威严,周围的风雪静止了。
四双充满极致恶意的巨大眼睛,穿透了层层厚重的灰色云雾与肆虐的风雪。
向站在山坡之上、远远凝视着它们的渺小人类投来了审视的目光。
很好,没什么变化,卢修斯心想着。
这四位的力量貌似远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强,而且,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卢修斯稍微弄明白了一些他所困惑的东西。
——这四位真主与盯上他的四位神秘存在的关系,又是令卢修斯感到头疼的关于时间的话题。
这次的试探很成功,他想着,结束了思绪。
然后,毫不犹豫地迎着这充满纯粹恶意的目光瞪了回去。
接着,他退出了“视线”。
从一幅沉重的灰调画卷中淡出,步入了一个充满色彩的正常世界。
眼前不再是先前那片沉闷的灰色草原,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垠的雪白,纯净而冷冽。
一层厚实得几乎能听见其下寂静呼吸的冰雪,如同大自然精心铺设的绒毯,覆盖了大地的一切痕迹,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卢修斯继续在这望不到头的白色之中行走。
每一步都踏出了深深的足迹,随即又被新落的雪花轻轻掩埋
他其实有更快的方法直接到达雪山,而不是在这里靠着两双腿走路。
虽然走的也不慢,大概三天左右就能到达雪山。
但比起一头莽进敌方的大本营,卢修斯更喜欢做一些布局和调查。
——在开战前,在打最终boss前,想尽办法地去强化自己,给boss挂debuff,好让自己轻松一点。
“思维是具有力量的。”卢修斯自言自语,说出了这句他常挂在嘴边的话语。
毕竟,他可是这句话下的直观受害者。
思维的力量被赋予了实质性的意义。
在这里,被人拜多了的话,是真地会成神的。
人们通过虔诚的信仰和无尽的祈祷,能够赋予某些存在以神性,将他们推向那高高在上的神位。
那么,被很多人否定的话,神又是否会跌落下来呢?
这是自从被套牢后,卢修斯就经常坐在火炉旁边,端着热茶思考的问题。
好吧,卢修斯承认,他多多少少还是染上了之前当调查员时候的坏毛病了——好奇与作死。
他不敢拿自己做实验,所以这个问题只是在思考设想阶段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有自愿参与实验的小白鼠了,而且还有四只。
卢修斯确定,这种变化对于纯意识集合体来说,肯定不会是好事。
至少,不会是正向的强化或者增益buff。
所以,他接下来可以开始久违的课题研究了:这种神性的存在是否永恒不变的?
它依赖于人们的信仰与信念,从人们那繁杂的思绪当中去吸取力量。
那么,一旦这份信仰开始动摇,甚至被众人所否定,曾经高高在上的神位,是否也会如同脆弱的泡沫一般,瞬间破灭,让所谓的神从云端跌落至凡间?
卢修斯边想着边在白茫茫一片当中继续行走。
每一步都踏在松软的雪地上,发出细微而清晰的“吱吱”声。
冰冷刺骨的寒风呼啸而来,吹到了他的身上,似乎想要穿透他厚重的衣物,直达骨髓。
然而,卢修斯此时忘却了这份寒冷,他的心思完全被内心深处的思绪所占据。
一些久违的,他以为被漫长的时光和苦痛的经历所磨损掉的东西,似乎又重新找上了门来。
【好奇则是知识的萌芽......】
......
“思久欲知,知繁渴思,唯圣奸奇......更有意思的变化?”
“更有意思的变化!”
一个狡诈而低沉的声音在无尽的黑暗中疯狂重复,话语当中全是难以掩饰的狂热:“我要得到他,我要得到他......”
祂知道这位有意思的人类要干什么,但祂不在乎。
因为已经有一个不怎么有意思的暴躁人类准备这么干了:推行所谓的帝国真理。
【除非最后一座教堂的最后一块顽石砸向最后一名牧师,人类将永远无法自由地前行并实现他们作为统治银河最优秀智慧种族的昭昭天命。】
用所谓的真理,用一个融合了理性、科学和世俗主义进步的思想体系。
来彻底否定亚空间,来彻底否定祂们的存在。
这有问题吗?
这没有问题,但又有问题,而且必将会出现问题。
这位人类之主,似乎并不懂得人心。
至少,没有祂懂。
而这位有意思的人类似乎也将走上老路。
“真有意思呀,这场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祂喃喃,然后发出阴谋得逞的阴险笑声。
在这无尽黑暗的下方,一个狭小的坑洞中,紧缩着一个红鼻子的小丑。
祂的身影几乎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仿佛是从黑暗中生长出来的一部分。
谁也不知道祂是如何找到这样一个隐蔽的藏身之处,并且还能如此恰到好处地隐藏在其中。
祂静静地蜷缩在坑洞中,双眼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悄悄地把涂满颜料的手握成喇叭状,然后向着坑洞上方探去,好像是想窃听那个狡诈而低沉的声音。
小丑边听边露出只有在动画片中才能见到的夸张表情,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一样。
祂继续将手握成喇叭状,继续听着,只到确定那个狡诈声音的主人走远了。
才忍不住地发出附和声音,“确实有意思。”
声音极其细微。
几乎微不可察。
......
卢修斯继续在白色之中行走。
他发现自己身上的一些变化,一些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的变化。
时刻评估,校准自己的精神状态,是调查员的必修课程。
他还保留了这个工作时养成的习惯。
——在走出自己的“舒适圈”后,他变了许多,思维要比待在家里面时要活跃了不少。
但这份活跃是在可控范围内的,是在理性范围内的。
因为,比起好奇来说,卢修斯更珍惜自己的这条小命。
这确保了一点,他不会做出蠢事。
至少不会拿起路边不知名的骨笛,也不洗洗,就放到嘴边吹了起来。
然后...成功召唤出来了一大群不怎么可爱的猎犬。
在这件事情之后,卢修斯就学会了远离所有的艺术家和历史学家。
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会做出什么不像正常人类会做出来的举动。
卢修斯结束完了对自己精神状态的评估。
在确保正常之后,没有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影响之后。
他继续思考起了刚刚所确定好的课程研究。
然后确定好了最基本的方法。
——该怎么去让神跌落下来。
也就是那四位真主,那盘踞在雪山之上,在灰色草原上游荡的四个巨大黑影。
“思维是具有力量的。”卢修斯再一次说。
在思考了一会,他又接着说起了另外的一句话来:
“人们常犯两个错误,一是否认天堂之路的存在,二是盲目崇拜那些所谓的祂......”
在风暴先知内部广为流传的一句话来,当然你要是通过正规授课途径加入进来的,而不是自学成才的野路子。
卢修斯确定好了他的方法:利用更为广泛、更为普遍的信仰体系,去覆盖并融合牧民们对四位真主的信仰。
又或者是用自己的四位盟友,来进行一个概念的偷换。
四个对四个,数量上正好能对上。
毕竟比起不怎么灵验,已经被聪明人发现问题所在的,浑身透露着一些不怎么令人舒服气息的真主们。
仁慈而又善良的草药与生命之神似乎更得人心一点。
不,肯定更得人心。
毕竟,谁家的主,天天有求必应。
......
“草原上流传的关于草药与生命之神的传说竟然是真的。”昂哥汗感叹。
他漂浮在了空中,最后看了一眼抱着他尸首痛哭的少年。
“不要哭,不要哭,察合台。”
“察合台,不要流泪。”昂哥汗严厉地说着,“部族中只有孩子才会准许流泪,瞧瞧鼻涕眼泪到处都是,把我的衣服都弄脏了,我这还怎么干干净净地回归长生天。”
他厉声呵斥,像是父亲在教育自己的儿子。
只不过在这严厉的言语之下,全是无法掩饰的心疼情绪。
昂哥汗的魂体被金色的光芒所包裹住,一股无形的力量指引着他,去往他该去的地方。
——一个死者的国度。
传说,在那里。
水在流淌,牧草遍地,到处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最佳牧场......
舒适的阳光从天上洒落,平等地照着每一个子民......
没有悲伤也没有疼痛,没有仇也没有恨......人人死而平等。
很是美好,昂哥汗想着,但他并没有立马接受指引,然后赶去。
而是悬浮在空中,又看了一眼底下,哭的一蹋糊涂的小孩。
那是他的儿子,最为骄傲的儿子。
一个注定统一整片草原,结束纷争的男人——察合台。
“大兄,不。”昂哥汗对着高空说出了这个封锁已久的称呼。
然后立马改口,“仁慈而又善良的草药与生命之神呀!”
他的音调拖的长长的,透露出说不出的崇敬。
“能否再给我一些时间,让我与这个孩子道个别......”昂哥汗谦卑地恳求。
引导着他,指引他无形的力量弱了些。
于是,昂哥汗便能漂浮下去。
——紧紧地拥抱住他的儿子,像小时候一样,用手轻轻地拍着这个爱哭的小孩的背。
“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噩梦已经过去了,你现在是我的儿子了,察合台。”
“我是你的父亲,你是我的儿子,我们是家人。”
“家人是不会抛弃家人的,我向长生天请誓。”
阵阵荧光穿透了察合台的背,如小时候一样,他渐渐停止了哭泣。
他猛地抬起了头颅,像是从地狱深处走出的恶鬼。
伸出手来,做出礼仪,指向了高空。
“我向长生天请誓,我要为我的父亲复仇!”
“复仇!”
“复仇!”
声浪翻涌。
“为我复仇吧,儿子!”昂哥汗笑了。
“展翅高飞吧!战鹰!”
最后,他被金色的光所包裹,前往了死者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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