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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最后,两人一致决定,今天就先尝试到这里。再待下去,水就彻底凉了。两人从浴桶里出来,匆匆收拾了一番。崔令宜悄悄打开门,确认外面没人,便朝卫云章招了招手,两个人做贼似的溜回了卧房。
“你头上的伤怎么样?”
“有些疼。”卫云章蹙眉,“你帮我把绷带拆了,瞧瞧怎么回事。”
崔令宜让他在梳妆镜前坐下,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拨开他湿漉漉的长发,将那湿透了的绷带一圈一圈地拆下来。
伤口被水泡过,有些发浮发白,但不是很严重。崔令宜找来干巾,轻柔地吸去上面的水分,然后拿出之前大夫留下的药膏,抹了一点在指尖,轻轻地点涂在他的伤口上。
卫云章安静地坐着,抬眼看着镜子里的画面。之前每每见到她出浴的模样,都觉得心神一颤,今天倒好,心神是不颤了,可看着镜子里男人专注的神情,他的心情又有点复杂起来。
原来坐在这个位置上,看到的景象是这样的。那之前他帮她梳发的时候,她是不是也这样偷偷看过他很多次?这个角度望过去,无论男人在帮女人做什么,都显得很深情的样子。
“四娘。”
“嗯?”
“你不必如此谨小慎微,我已说过,你的过去,我就当不知道,也不会告诉别人。你我之间,还是像以前一样相处便可。”
崔令宜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怎么又想起了这事:“是我上药方法不对吗?”
什么叫谨小慎微,伤在这种地方,本来就是轻柔为上,而且不能用太多药,免得淤堵在发根……不好,难道是他觉得她上药手法太娴熟了?也不对啊,他怎么知道她上药的手法娴不娴熟?
她握着装药的瓷瓶,皱眉眯了眯眼:“我……是应该多抹一点吗?我只是怕抹多了化不开……”
“没事,你继续吧。”卫云章叹了口气。罢了,越提她越不自在,以后不提了。
上好了药,卫云章躲去一边烘头发了,崔令宜则冲外面喊了一声,让瑞白等人去浴房收拾残局。
瑞白一进浴房,便被满地的积水吓了一跳:什么情况?他家郎君在沐浴的时候玩水吗?
但疑惑归疑惑,他也没有多问,只让人赶紧收拾干净,好让主子们早点歇息。
浴房里的动静终于停了,卫云章也终于差不多烘干了头发,重新给自己包上了干净的绷带。崔令宜的头发还没烘完,她坐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思地问:“三郎,你这样包得对吗?”
卫云章一顿,继而道:“不就是包一下嘛,差不多就行。就算不对,明日大夫还会再上门换药的。”
崔令宜便没再说话。
熄了灯,万籁俱寂,两个人躺在一处,各怀心思,都睡不着。但明明都知道对方也没有睡着,却谁也没有说话。要说也无非是把身体换回来那点事,都已经说尽了,实在是不知道再说点什么。
……
次日早上,崔令宜从朦胧的不安中醒来。外面天光微白,她偏头看了一眼卫云章,见他双眼紧闭,皱着眉,一副好似在梦中也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禁扯过被子,蒙住了头。
唉,还以为一觉醒来,两个人就能恢复正常呢,看来还是她在妄想。
她打算再睡一会儿,但总感觉怪怪的,努力感受了一下到底是哪里奇怪后,她猛地坐了起来。
骤然掀开的被子惊醒了浅眠的卫云章,他吃惊地睁开眼:“怎么了?”
崔令宜扭过头,看着卫云章,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卫云章目露迷茫。
崔令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攥着被面,道:“我……我去趟浴房。”
浴房?浴具早就撤走了,现在浴房里除了储存的冷水,什么也没有啊。
卫云章刚想问她去浴房干什么,目光瞥见她下床后古怪的走姿,登时反应过来,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唰地一下红了。
“四、四娘……”他直起身子,磕磕巴巴地道,“那个、那个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不代表什么……你不要误会……”
崔令宜没有应声,走得飞快,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卫云章面如死灰地倒回了床上,真想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过了一会儿,崔令宜回来了,卫云章背对着她,不知该以何面目面对。
“三郎。”他听见她犹犹豫豫的声音,“我想沐个浴。昨夜……昨夜那个样子,我想今早好好沐浴一回。”
卫云章道:“……可以。你去喊瑞白吧。”
崔令宜正要往外走,又被卫云章含糊叫住:“那什么……你让他们多烧点热水,你沐浴完了,我也去沐浴。”
崔令宜一愣:“你昨夜不是沐浴过了吗?”
卫云章不得不转过身,面向她承认:“我昨夜……骗碧螺她们的,我其实连水都没下。”
崔令宜睁大了眼。这倒确实是出乎她的意料,她很想问问为什么,但看他目光躲闪,又把话咽了回去。
还能为什么,一定是因为尴尬吧。没想到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低估他的道德了。
她有些讪讪:“好,那我去说一声。”
卫云章看她走了出去,不由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脸。燥热得很。
他想解释说,昨日不洗,是因为他以为能换回来。今早改了主意,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看她似乎有些嫌弃没洗干净的身子,所以他便也想着,总不能一日不换回来,他就一日不洗澡吧。索性一鼓作气,洗了算了。反正他们是夫妻,这次彻底迈出这一步,往后也不必这么尴尬了。
但解释越多,越显得做贼心虚、欲盖弥彰。罢了,他不解释,她那么聪明,应该也能猜到一点吧?
唉,这才过去一天不到,他弯弯绕绕的心思,几乎能在肚里打个九曲回肠。在官场上混都没这么累的。
崔令宜出了屋,去喊耳房里的瑞白。
天色尚早,瑞白还未起身,被崔令宜喊起来的时候还十分惊讶,以为出了什么事。等发现他家郎君这么早起来只是为了沐浴的时候,他便更惊讶了。
“昨夜不是刚沐过吗?”他下意识问道。
崔令宜绷着脸道:“问那么多做什么,总之去灶房传话,让他们多烧些热水,等我沐浴完了,夫人还要沐浴。”
说罢,便留下一个飘然而去的背影。
瑞白呆了半晌,猛地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夫妻俩一大早叫水,这难道、这难道是……?!
他面色先是一喜,又是一凝。喜的是郎君终于与夫人圆房了,凝的是……郎君,你这是不是太禽兽了一点?夫人还有伤在身啊!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过了一会儿,下人们便开始在浴房里进进出出了。
等终于布置完,崔令宜故意无视了瑞白欲言又止的表情,镇定自若地往浴房走去。
她当然知道瑞白脑子里在想什么,可她能怎么办?那普华寺的湖水又不干净,被捞上来后只是简单擦洗了一下,她昨夜连头发都没好好洗,总感觉莫名地痒,今日起床,是再也忍不得了。
再说了,不能看的都已经看过了,区区沐浴,何惧之有?
崔令宜解下衣裳,迈进了浴桶里。
水温正好,她一个人享受着宽敞无比的浴桶,只觉得十分舒适。她躺在水里,举起一只胳膊,欣赏了一会儿水珠从男人臂膀上滚落的画面,很是满意。
卫云章这个人,虽是一介文臣,但身材练得倒是不错,腰腹也有力……
且慢。
他这个身材,是不是练得过于好了?
这个“好”,并不是说他的肌肉有多么贲张,体型有多么健壮,而是说,他的身材,不像是普通人随便锻炼两下就能锻炼出来的——更何况,卫家都是文人,好像也没有日常锻炼的习惯。
崔令宜哗地从水里站了起来。
她想起了拂衣楼里的那些男杀手。天热的时候,他们又没有外出的任务,便会站在院子里,打了井水往头上浇,以此消暑。她对这些男人的光膀子行为早已习以为常。
要想拥有这样完美流畅的线条,只能是受过专业的训练。
被截获的信鸽、回门夜背后的目光、卫府中神秘的荒院、被刻意隐瞒过的游水技能……她来到卫家一个多月,还未能有所收获。她一直以为,是时机还未成熟,她还未能接触到什么密辛,可莫非……最大的密辛,就日日睡在她的枕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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