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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簪的小脸儿在她掌心蹭了蹭,柔软的肌肤带着些许温度。沈栗眼睛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好在,她堪堪忍住了,只眼尾泛起一抹淡淡的绯色,“日后,我便是你娘亲了,你放心,娘亲会待你如同亲子一般。”
说完,她抬起头,看向冷若冰霜的男人。
谢言慎在她看过去时,便收回了视线,只冷声说了一句,“你没有教养孩子的经验,这孩子暂且养在我身边。”
沈栗再次一僵,所以,他今儿只是带这孩子来让众人看一眼,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谢言慎有了嫡子,却与她无关?
她连替他养孩子的资格……都没有……
沈栗差点儿没站住,在谢簪懵懂的眼神里,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谢簪伸出小手,似乎想牵住她。
但很快,就被男人接了过去。
“簪儿,过来。”
沈栗几乎快被气笑了……
认亲结束后,谢言慎看她一眼,走在最前面。
沈栗垂着头跟在他身后,从傅氏房里出来,低沉的气压才稍微缓解了些。
她之前又是在雪地里下跪,又是落水的,如今身子也大不如前,走几步,膝盖便疼。
她忍耐着膝盖处针扎般的疼痛,小步小步的跟在男人身后。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从自己嫁到侯府开始,一直到现在。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与陆姐姐交好,她也不后悔。
如果谢言慎当真厌恶她,她其实可以让出世子夫人这个位子。
不管是给薛檀也好,还是给沈芸也好。
只要他开口,她就会听话。
沈栗是个很听话的人。
她埋头走路,一路风雪,却无人开口。
几个丫头不远不近的跟在最后。
沈栗渐渐出神,不知怎么的,就撞上了谢言慎的后背。
她吃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抬手捂住泛红的眉心。
谢言慎转过身,淡淡的看她一眼。
那浓黑的眸光,让人感觉有些晦暗不明。
汴京天气一直不大好,过了年,快到春日了,却还是这般的冷。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拂去她披风上的雪花,才开口,“怎么不说话?”
沈栗抿了抿唇,“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言慎依旧那样盯着她,“沈栗,你是不是在怪我。”
沈栗颤巍巍的抬起眼,对上他眼神里压抑的暗涌。
她越发有些看不懂谢言慎了,可他这句难得温柔的问询,还是令她红了眼。
她鼻子里有些堵塞,风寒到现在也没好,“嗯……”
谢言慎嘴角微微牵起,压低了嗓音,冰冷的指腹落在沈栗耳边,轻轻摩挲着,“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这么久以来,这是谢言慎第一次这般对她说话。
沈栗忍不住开口,脸颊贴上他的掌心,“世子,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谢言慎叹息一声,“你没做错什么。”
沈栗眼里含着泪水,急切道,“那世子为何要这样冷落我。”
谢言慎道,“跟你没有关系,是我——”
沈栗放轻了声音,“是世子不喜欢我了,对吗?”
淡淡的一声“嗯”,令人心力交瘁。
沈栗轻咬唇瓣,眼眶通红,早知道,还不如不问了。
谢言慎声线低沉,“你好好休养身体,过段时日,我送你回伯府看看你娘和兄长,之前答应你兄长的事是我无能,没办妥,你替我跟他说一声对不住。”
沈栗哂笑,“世子这是要赶我走。”
“不是,只是——”
说到一半,谢言慎不再开口。
寒风卷着纯白的雪,落在两人发顶,远远看去,竟好似他们一起白了头一般。
谢言慎回神,淡淡道,“沈栗,我先走了。”
谢言慎离开后,沈栗花了一炷香时间才从男人不再喜欢她的这件事上缓过神来。
好在,他还没有说不要她。
她抿紧唇,暗自给自己鼓气。
只要能留在侯府,留在他身边也是好的。
回到鹿鸣轩,正屋那边传来男孩儿嬉笑的声音,夹杂着薛檀明媚的笑声。
沈栗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屋子里,坐在床前,打开手里的那本看了许久都未曾翻过一页的话本子,冬宁知道他最近心情不好,想着法儿的逗她开心,可她还是打不起精神,身子骨也不如以前健康了,总是没来由的疲惫乏力,饭也吃不大下去,身子日渐消瘦下去。
她看了一会儿书,又看了一会儿雪。
最后还是起身回到床上,蒙着被子,睡了过去。
不过是侯府多了个嫡子,谁也没在意沈栗的想法。
谢簪在府中适应得不错,大多时间都同薛檀在一块儿。
沈栗一开始还有些不甘心,后来也放弃了。
从她与薛檀一块落水那日起,她便清楚了自己在世子心中的地位。
她不擅长与人争宠,更不想再与薛檀冲突,还是躲开些好。
……
二月底,永宁伯府给侯府传信,让沈栗务必要回府一趟。
沈栗接到书信,以为家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儿,回禀了傅氏,便上马车回了娘家。
一进松鹤堂,才知道原来是沈越刚回汴京,便被玄鹰司的人给抓了。
那可是玄鹰司,杀人不眨眼,只要被那些恶魔盯上,随便进去一趟也要脱层皮,更别说沈越还是被秦世子的心腹路远亲自带走的。
梁老夫人最疼自己这个嫡亲的孙子,得知消息,那叫一个心急如焚,将族中大大小小都叫回来想办法,看能不能托关系将先沈越捞出来。
沈栗自顾不暇,白着一张小脸儿进了堂中。
梁老夫人哭红了眼,沈碧远脸色也不大好看。
杨氏与沈芸冷着脸坐在椅子上,赵氏与沈灿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至于其他几房的人,身份地位还不如沈碧远这个小小伯爵,自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沈栗心累极了,强忍着不适给梁老夫人请了安。
梁老夫人抬眸看见她,也没注意到她脸色不好,便道,“你可算是回来了,赶紧想想法子,救救你大哥哥!你大哥哥身子娇贵,哪里受得了玄鹰司大牢里的重刑啊!”
沈栗稳住心神,柔声道,“祖母,大哥哥到底犯了何事,会被玄鹰司的人盯住?”
众所周知,玄鹰司乃天子耳目,替天子监察百官。
一旦跟玄鹰司扯上关系,那势必与谋朝篡位通敌卖国等大罪脱不了干系。
沈越虽早早中了进士,却一直在等着朝廷授官,至今吏部的文书也没有下来,还是个平头小老百姓,如何就被玄鹰司给盯上了?
“这——”
梁老夫人也说不出来。
杨氏道,“越儿平日里是纨绔了些,可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想来——”
众人的眼神,齐刷刷的看向沈芸。
沈栗其实并不想掺和沈越的事儿,干脆闭了嘴,淡淡的看了过去。
沈芸急了,咬着嘴唇,辩驳道,“大哥哥入狱,跟我有什么关系?”
梁老夫人冷笑,“若不是你要死要活退了国公府的婚事,我们沈家也不会被秦家记恨上!他家出了个玄鹰司指挥使你难道不知道?那秦世子打小性子便冷,如今做了指挥使,又杀人如麻,你得罪了他,他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放过你!”
沈芸气哭了,“他不放过我,为何要对付大哥哥?定是大哥哥自己做错了什么,被人抓住了把柄!你们怎么都怪我啊!”
梁老夫人道,“他若犯了法,自有汴京府衙和刑部来发落,又何必劳烦他玄鹰司来插手!”
沈芸也被说愣了,她纵然是重生回来的,可说白了她也只是个无权无势的闺阁千金。
如今的汴京,秦焕在陛下面前十分得宠,又只手遮天。
他想捏死沈家,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可他没有,反而还邀请她去了国公府的宴席。
一开始,她以为秦家会逐渐淡忘被退婚一事。
现在想来,那是秦世子没腾出手脚,如今翻了年了,宸王被玄鹰司的人押解回京,他也就有了时间和精力来对付沈家。
沈芸小脸儿一阵煞白,“祖母……我……我也不知道啊!”
梁老夫人冷冷地瞪沈芸一眼,在嫡子面前,嫡女也成了可以牺牲的工具。
“冤有头,债有主,事到如今,也只有让芸儿去秦世子面前走一趟。”
说是走,不过是将她如同货物一般献给秦焕。
至于秦焕对她如何,就看天意了。
沈芸气得直跺脚,“祖母!”
杨氏沉默了一会儿,也跟着语重心长道,“芸儿,去了秦世子面前,你好好同他认个错,态度恳切些,再求求情,或许秦世子便能饶了你大哥哥。”
进了刑部都能有法子,可进了玄鹰司,那是真没法子。
沈芸红着眼,心底也生出一抹惧意,“可凭什么让我去?”
沈碧远嘴角一沉,“都是你退婚惹出的祸事,不让你去,还能让谁去?只有让秦世子出了这口气,我们沈家还能逃过一劫!你还太真的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在对付你大哥哥?他分明是在给我们提醒,若我们还不懂事,便会对我们整个沈家下手!现在,已经不是你一个人与秦世子的恩怨纠纷,而是秦家与沈家,你难道还没看明白?”
沈芸呆住了,泪眼婆娑的看着这些往日里对她和蔼可亲的家人。
再看到事不关己的沈栗时,眼底又不可控制的迸发出一抹怨毒的精光。
凭什么要牺牲她去讨好秦焕?明明一开始与她定婚的未婚夫是谢世子!若不是中途插入一个沈栗,她又何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她委屈极了,又难过极了,坐在椅子上一直哭。
杨氏无奈,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女儿,也只能柔声劝解。
其他几房的妯娌又能如何呢?
他们无权无势,又怕被沈家连累,也只能劝沈芸去跟秦世子认错。
沈栗漆黑的眸子微微转动,看了一眼哭得满脸通红的沈芸。
在侯府憋闷了半个多月的心情,在这一瞬竟然有些愉悦。
她第一次看到沈芸在众人面前崩溃大哭,也是头一回见她在长辈们面前吃瘪。
若是放在以前,受责备的只会是她这个庶女,而沈芸这个高贵的嫡女总是高高在上的奚落她,嘲讽她,打压她。
如今好了,她沈芸,也有无能为力的一日。
众人劝说纷纭,她也不开口说话。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劝解许久,众人散去,沈栗也跟着起了身,准备回栖云馆。
沈芸目色阴鸷,眼角的潮湿还没擦干,怒火冲冲地走到沈栗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沈栗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儿,看清她眼底的慌乱无措与狼狈,轻笑一声,“大姐姐生气归生气,打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抓走了大哥哥。”
沈芸避开松鹤堂的耳目,咬牙切齿地压低了声音,怒道,“都是因为你这个小贱人!”
沈栗心底说不出的畅快,面上却不显,“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芸怒火中烧,“定是上次玉庭轩的事!”
沈栗微微一笑,“玉庭轩的事,与我何干?”
见沈栗轻描淡写,沈芸火气越发浓烈,“沈栗,你等着,我绝不会放过你!”
沈栗笑了一下,倒也没将沈芸的狠话放在心上。
毕竟今儿夜里永宁伯府便会用一顶小轿将她送进国公府。
等待沈芸的,不知是国公府的酷刑还是羞辱。
总之,明儿消息一传出来,她在汴京会彻底身败名裂。
可这又算什么好事儿,一家子姐妹闹到这种地步。
沈芸身败名裂了,对她而言,只会在婆家更抬不起头来罢了。
廊下清风白雪,纷纷扬扬。
沈栗定定的看着沈芸离开的背影,又无力的叹了口气。
她的前路,比这无边的风雪还让人迷惘。
“姑娘,站在这风口上多冷啊,咱们还是快些回栖云馆罢。”冬宁搓了搓小手,往后看了一眼,“老夫人还不知道姑娘在侯府里的事儿,姑娘要不要跟老夫人说说?”
沈栗顿了顿,“回头再说罢。”
夜里,沈栗在栖云馆洗漱完,正准备睡下。
赵氏欲言又止的走了进来,她自己身子也不好,就穿了件丁香色的寝衣,披着一件披风,坐到沈栗的床边,一双泪水盈盈的眼睛往她脸上看了又看,见她瘦了这么多,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这才多少日,你这脸色看起来却比上次回府要差了很多,栗儿,你是不是在侯府受什么委屈了?跟娘说说……是不是因为你不能生孩子的事儿,让你婆母和世子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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