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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焕没管路云心中在想什么,撩起衣袍一角,闲庭信步入了惠心堂。国公府所有人几乎都聚集在此,李氏脸上笑容灿烂,拉着一个年方二八的小姑娘坐在中间的罗汉床上,“阿焕来了!快来见见你玉姿妹妹!”
简玉姿抬起头,落落大方地看向走进来的高大男人,眼睛瞬间一亮,“这位便是秦家哥哥?”
李氏与有荣焉,嘴角弯起,“如何?我这儿子是不是生得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合不合你心意?”
李氏说话太直白了些,简玉姿小脸儿微红,到底没敢直视秦焕的眼,“国公夫人说笑了……”
秦焕看了简玉姿一眼,淡淡地坐在椅子上,身上萦绕着一股子不近人情的冷酷。
再加之他常年浸淫在玄鹰司内,杀人如麻,虽长得好看,却是一脸的凶神恶煞。
寻常小姑娘见着都会吓得花容失色,鲜少有人敢靠近他三步远。
简玉姿见惯了往她身上扑的男人,还是第一次有人连正眼都不肯瞧她的。
她小心翼翼觑着男人挺拔的身影,心跳忍不住快了几分,又打量着他丰神俊朗的脸,对他便越发感兴趣了。
李氏轻咳一声,“他性子冷,有些慢热,玉姿同他多相处些时日便好了。”
简玉姿脸颊微红,“玉姿知道了。”
李氏又对秦焕道,“见了你玉姿妹妹怎么也不说话?”
秦焕挑起眉梢,“母亲想让我说什么?”
李氏恨其不争道,“阿焕,你这般态度,哪个女子肯喜欢你?”
秦焕语气冷淡,站起身,“我手里还有公务要处理,母亲若无事,儿子便先退下了。”
看那模样,对简玉姿是半点儿意思都没有。
李氏怒道,“阿焕——”
简玉姿忙拉着李氏的手,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夫人别生气,焕哥哥许是真的太忙了,玉姿不怪他。”
等秦焕走远了,李氏才叹口气,对简玉姿道,“也不怪他变成这样,他前些日子才被沈家退了婚事,如今提起女人便气性大得很,玉姿,你千万别同他一般见识,多小意温柔地陪着他开解他才是。”
简玉姿来之前便听说过秦焕的名声,祖父也叮嘱她,若不喜欢,没看上,便直接回涧西便是,家中自有人为她做主,就算明国公府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她也在脑子里设想过无数次与这冷面阎罗见面的场景,却从未想到他长得会这样好。
李氏姐妹当年的风华绝代她有过耳闻,可百闻不如一见,对着那样一张冷峻的脸,她想生气,也气不起来啊……
一开始,她还忧心,该如何拒绝国公府的热情。
如今,她只想着,什么时候才能与秦家哥哥订婚呀!
从惠心堂出来,秦焕紧皱的眉头便没松开过。
回到心远堂,谢言慎已在他书房的椅子上坐了半炷香时间了。
见他回来,谢言慎嘴角噙着个笑,“那玉姿郡主生得何种模样?”
秦焕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你喜欢?”
谢言慎笑道,“我已有了家室,自是对夫人情有独钟,对外头的女子不感兴趣,不过关心关心你罢了。”
秦焕心底烦躁得厉害,“我对她,没兴趣。”
谢言慎眉梢微挑,倒也不意外。
毕竟秦焕心中还藏着一个表妹元晚音,寻常女子自是看不上眼的。
“元姑娘还没下落?”
秦焕声线清冷,“快了。”
谢言慎笑道,“那就好,今儿我来也没别的大事儿,在家中闲得无聊,来寻你手谈几局。”
秦焕凝眉,“闲得无聊?”
谢言慎叹口气,“母亲还未松口让栗儿回侯府。”
秦焕皱了皱眉,不明白傅氏为何如此针对沈栗。
那丫头乖顺得仿佛一条小狗似的,如何还能惹傅氏不喜?
不过到底是侯府女眷家事,他也不便过问,便抿了抿唇没开口。
谢言慎道,“你今儿不必陪玉姿郡主?”
秦焕冷呵,“陪她,不如陪你。”
谢言慎嘴角微勾,“那就好,秦兄果然对我情深义重。”
秦焕让路远将棋盘搬出来,放在庭院内的亭子里,又叫人准备好炭火,红泥小火炉和一壶清酒,谢言慎身子不好的事儿,只有他最清楚,因而又命人准备了帷帐,用以挡风。
二人在亭中隔着白玉棋盘对坐,谢言慎拢着手炉,慢悠悠打量起他这死气沉沉的院子。
来来往往的下人只有男人,皆身着深色服饰,如他们的主子一样,冷冰冰的,连个身穿鲜艳衣裙的丫鬟都没有,院子里种着一大片青葱的竹林,一点儿旁的颜色的花儿都瞧不见,屋舍窗棂庭院,没有半点儿活人气儿,当真跟个阎罗殿似的,黑压压一片。
“看来,你是得早些娶个妻子,为你这冷凄凄的院子添些喜气。”
庭院内只有簌簌的落雪声,秦焕神情依旧冷淡,“不必。”
谢言慎轻笑落子,“你是不懂身边有个女人的好处,红袖添香,温柔解语,贤惠温婉,有她在身边,夫妻二人坐在一处哪怕什么话也不说,心里也是舒坦满足的。”
秦焕执棋的手僵了僵,抬眸扫一眼他面上的春风得意,无声自嘲,“我孤身一人习惯了。”
男人一向言简意赅,惜字如金。
谢言慎笑笑,掩唇咳了几声,“如有合适的,还是早些定下来为好。”
他娶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如今倒在他面前炫耀起来了。
秦焕冷呵一声,不愿再谈女人的话题,“麒麟子寻得如何了?”
谢言慎表情僵了僵,“还未有下落。”
秦焕将黑子落在棋盘上,“上回不是说快找到了?”
谢言慎“嗯”了一声,“那游医手里的确有麒麟子,不过山中高人总是闲云野鹤,踪迹难寻,上个月说是在云州,我派去的人刚到,那游医已经不见了。”
秦焕黑眸淡淡,“我让路风替你找一找?”
谢言慎嘴角挂着个浅笑,“不用了,我手里的人够用,你还是专心找元姑娘要紧。”
秦焕垂眸,“过了年,宸王府朝不保夕,宸王会主动将元晚音交出来的,此事,我不急,急的大有人在。”
谢言慎笑笑,“还是你有办法。”
宸王府作威作福多年,宸王又死死握着手里的兵权,屡次不听宫中诏令。
虽然他人还在燕北,不过,再过几个月便是陛下的圣诞千秋。
陛下有诏,他不得不回。
若不肯回京,通敌卖国的罪名便直接坐实。
若回了汴京,玄鹰司想要宸王的命,便易如反掌。
这些年,陛下清算异党,翻了年,也该轮到宸王府了。
可真要论起来,宸王妃乃秦焕的亲姨母,秦焕亲自对宸王府动手,外头对他心狠手辣的传言又越发的多了。
不过,秦焕向来是不在意这些身外之名的。
二人没说话,一时庭中寂静,只能听见棋子落在玉盘上的清脆声响。
他们本就是天之骄子,谢言慎虽出身武将之家,却也是文武双全的人才,这些年做了侯府世子,也从未荒废过棋艺,与秦焕也算能打个平手。
只是三局过后,谢言慎却突然脸色发白,呕出一口血来。
秦焕单手扶住他,眉心微拢,“这是怎么了?”
谢言慎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将棋子扔进棋盒里,“旧病复发罢了,没什么大碍。”
秦焕神情凝重,“我找个太医来给你看看。”
谢言慎压住胸口的疼痛,很快将自己收拾干净,略有些失神,片刻后,语气轻松道,“不用了,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除了麒麟子,旁的药都没有用,找再多的太医也只是惘然,到时还会将我重病不治的消息传出去,我府中尚有年迈老母,又有年幼弟妹,你知道的,我不能随便倒下。”
武安侯府世代忠良,府中男儿几乎都为国战死。
谢言慎身为世子,乃侯府最重要的血脉与顶梁柱。
他若重病不治,不少人便会欺负侯府无人,朝中势力错综复杂,谢言慎不敢赌。
秦焕明白他的难处,语重心长道,“为何不戒女色。”
谢言慎眼眸微动,看了一眼亭外落下的纯白雪粒,嘴角轻笑,“乍然遇到心悦之人,没把持住,如今知道苦楚了,却也并不后悔。”
秦焕嘴角微抿,心中五味杂陈。
沈栗,便是谢言慎的劫。
也是他的劫。
……
沈栗躺在床上休息了两日,谢言慎也没再过来。
她正好不用打起精神应付他,干脆闭起门来专心养病。
她是最擅长自己哄自己的人,早消气了,也不再觉得委屈。
三日后,她的病好得差不多了,精神也好了起来,便打算让沈灿带她出去见见李神医。
沈灿上回在祖母面前没能帮沈栗作证,心中愧疚,这次自然是尽心尽力帮忙。
他担心上次事件重演,刻意隐瞒了伯府众人,让沈栗乔装打扮成府上丫鬟,避开了立雪堂的耳目,还专门找了一辆低调得不能再低调的马车,叫上自己的好兄弟姜云祈随身护卫,加上自己,春祺冬宁,几人一起同行。
时间还早,天刚蒙蒙亮,灰蒙蒙的天幕上纷纷扬扬的下着雪。
除了负责扫洒的下人们已经有了动静,府上其他人都还沉浸在梦乡里。
几人做贼一般从栖云馆出来,穿过蜿蜒的鹅卵石小道。
又走过几道抄手游廊,最后才走到后门。
姜云祈举着黄油伞守在伯府后门,听见后门响动,身子急切地往前走了几步。
想到什么,他又堪堪停住了脚步,抬起双眼,看向从门口出来几人。
率先出来的是沈灿,他今儿也穿得格外低调,拿手挡在头顶。
跟在他身后的,便是身材娇小的沈栗了。
“二哥,你声音小一些。”
“我知道,我还让人在外面接应我们了,妹妹这次放心,绝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那李神医这么早应当不会出诊罢?”
“等我们乘车过去,都半个时辰了,李神医也该起来了,快走快走,别等府上的人发现。”
“我已经在走了,你莫要催。”
姜云祈立在雪中,视线悠远,就这般贪婪地望着沈灿身后的女子,只见她嫩白小手提着鹅黄色的裙摆,一双漆亮的杏眸湿漉漉的,纤细的柳眉如画儿一般,侧着身子从沈灿背后小跑出来,细雪淅淅沥沥地落在她乌黑的发髻上,将她装点得仿佛冰雕玉砌的雪人儿一般清丽可人。
他心绪微微起伏,听着女子软糯的嗓音,嘴角不自觉弯了弯,“沈三姑娘。”
光线昏暗,瞧不清伞下男人的表情,可那双幽深沉静的眼却叫人心窝一跳。
黄油伞突然遮住头顶,隔绝了寒冷的风雪。
沈栗愣了愣,没想到二哥竟然还叫上了姜云祈,小脸登时一阵尴尬,“姜公子……你怎么也来了……”
“叫什么三姑娘,直接唤她三妹妹就好。”沈灿嘴角一翘,颇为自得,“是我专门让他来帮忙护送的,府上的护卫不靠谱,回头就能被立雪堂发现,若是让她们知道你私下去看妇科不孕之症,岂不是会被立雪堂笑掉大牙?”
沈栗小脸微红,没好气的瞪自家哥哥一眼,“难道让姜家哥哥知道便是好事一桩吗?”
沈灿信赖姜云祈,从没想得这么深,见妹妹羞怒,尴尬地看了姜云祈一眼,“云祈,你应当……不会同别人说罢?”
姜云祈目光只在沈栗脸上,见她脸颊泛起懊恼的绯色,连日来阴郁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他摇摇头,柔声道,“不会。”
沈灿咧嘴一笑,“我就说,这世上没有比姜兄更可靠之人,他是我的好兄弟,也便是你兄长,你别担心,他会为你守口如瓶的。”
沈栗无奈一笑,“姜公子,我这个不靠谱的哥哥,真是难为你了。”
姜云祈摇摇头,“我很喜欢沈兄真诚大方的性子,不难为。三妹妹,上车吧,小心一会儿让人听见动静。”
马车是从外头车行里租的,车夫也不认识。
几个人连忙上了车,紧巴巴地挤在一团,不过沈栗已经嫁做人妇,为了避嫌,与姜云祈中间还隔了一个春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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