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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放了烟花之后,每天晚上子时一到,毅康就必然会到小树林里去恭候大驾。可是他并不知道,白炽给他的信号烟火,根本就不是他这个拜把大哥的独门秘制,而是当初他们做守山人的时候,无明留给他的无双会物品。所以当三天之后,在他面前出现的是白术的时候,毅康的心里真是又诧异,又惊喜。“是你……你怎么会到这里來。”
当毅康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白术心里也是有着同样的疑问。只不过既然对方都已经把自己要问的都问出來了,就沒那个必要再表现出自己内心真实想法了。
“这块地方难道是你私属么?你能來?我就不能來?”
白术笑了笑,还是那么不可一世又妖媚的模样。可是这笑容落在今天的毅康眼里,倒也沒有那么扎眼了,反倒是有些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里头,只不过他还沒明白那是什么东西而已。
一番简短的对话,两个人又即刻各自安静了下來。白术似乎对这块密林里的世外桃源很熟悉,甚至沒有一点陌生的感觉。当毅康还在四处打量环境的时候,她却已经找了一块看起來还算干净平整的石头坐了下來。
毅康一愣,抬头望着毫无坐礀的白夭夭。月光下,却只见到了她那一双白如凝脂的脚丫和脚踝上绑着的银铃。突然,他脸一瞥,望向了别处。
“看來你对这里挺熟悉的啊。怎么,良清沒跟着你來么?”
“沒跟着來。既然是要來做坏事,当然是要偷偷摸摸的了。”
白术也闹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心理作祟,明明当初來这儿,还是带着些也许看到的并不是弘翊的侥幸。现下这个侥幸成真了,白术又有些不高兴了,不高兴到在见到毅康的那一霎那,心里涌现的喜悦还沒有传到四肢百骸,就被她自己给活生生地掐灭了。因为对于这种喜悦,她有一种负罪感。
毅康皱了皱眉头,白术从來就不会正正经经地答自己的话,虽然他早就已经在心里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可是真正碰到的时候,心里还是会有些不痛快。
白术见毅康沒吭声了,倒也沒多少得意的神情,反倒是也跟着一起生闷气起來。不管这周围的景致有多美,还是现下她碰到的这个男人她有多想见,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起來。
“……那个烟花是你放的。”
既然两个人之间已经沒什么儿女情长好谈了,白术就打算单刀直入來谈正事。
“嗯。可是,我却真沒想到,会把你给弄过來。”
毅康其实不蠢,相反,他这人很聪明,什么事情只要是被他抓住了蛛丝马迹,就很难逃脱还原整个事情的真相。毅康不知道为什么白术会如此匆忙地赶到京城,更不想知道。因为他心里隐隐觉得,自己的一个无心之失,似乎会牵扯到关于白术和内城之间的一个秘密。
“哼哼,怎么?这信号烟花可是咱们离错宫里的东西,你放这个的时候那烟花上头可沒写了你的名字。既然如此,我自然是要过來瞧瞧,是哪个同僚在这里遇到难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生意的。”
唇枪舌剑似乎已经成了两个有情人之间相处的唯一模式,毅康觉得心很疼,可是又知道眼下这样的局面并不是说一句别闹了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别无他法之下,他只好默默地盯着白术瞧。静静地,看着。
“……你这是做什么?”
自从毅康知道了白术就是白夭夭这件事情以后,每次碰到白术,都是一幅谦让的模样,好像只要她愿意回心转意,他什么都肯做。这样的转变让白术感到莫明的烦躁,好像现在这个无理取闹的人是自己一样。
可是,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是自己无理取闹了,还是因为自己的心被伤得太彻底,痛得不知所措,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应急反应?不管是哪一种原因,她都不愿意去想。因为这两条都不是她所想要的。
“沒事。看看而已,以前我不也经常这么瞧你的么。夭夭。”
毅康抿了抿唇,不自觉这些有点像是调戏的话就说了出來,等到他想弥补的时候,也已经來不及了。京城的夜确实有些冷,薄凉如斯,两个人只要不说话,就好像这气氛都被冻住了似的。白术此时正低着头,让人瞧不到她的脸,更沒办法猜出來她现在在想些什么。
“……既然不是找我的,那我就此告辞了。”
突然,她站起身子,走得有些仓皇。双手已经握成了拳,藏在了袖子里。
“夭夭……”
毅康想要出言挽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只手伸了出來,几乎都要触摸到夭夭的身体了,可是指尖刚一感受到从她身上迸发出來的寒气,毅康却又开始望而却步起來。
最后,挽留的话就成了几句吩咐嘱托。听在旁人耳朵里,说不出來的一阵讽刺。
“……你这身子要调理好一阵子才能够从极阴的状态中间拔出來,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到处乱跑了。这两天,夜凉。”
“哼。大仇未报,谁还管什么身子。赫那拉毅康,你真是越來越可笑了。”
白术冷哼了一声,头都沒回地飞身离开了这个地方。却沒发现,自始至终,她都沒有再反对毅康叫自己夭夭。毅康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树林里,因为刚才的小插曲而坐立难安。
本來,他也是想这么走掉的。可是转念一想,若是自己走了,而大哥却在这个时候赶过來了可怎么好。于是,毅康又不得不收拾好自己乱作一团的思绪,坐在水池边继续等着。
……
弘翊自打从昏迷中醒來以后,话就更是不多了。允祥好几次想和他谈话,却也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终究还是沒谈,该解决的问題,到头來一个都沒解决。不过唯一让允祥松一口气的是,弘翊这两天因为身体太过虚弱,便沒有再坚持往军机处那儿奔。他这个做阿玛的见机不可失,赶忙就亲自去了养心殿给儿子告假。
看雍正那模样,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又有些将信将疑。可是他的十三弟为他鞍前马后操劳了大半辈子,他也沒有什么不信的地方,就算是真正不信,也不可能当场翻脸。所以,这个病假请得倒还算顺利。
就这样,弘翊便不得不顶着个官位在家里清闲。他和允祥的想法完全不同,允祥是想着,希望在他身体恢复了,要去军机处之前,自己能够查出点什么苗头來,至少让他们一大家子人看到一些解蛊毒的希望。可是弘翊却在想,这么个孱弱身子去了军机处的密室也是白搭,什么都做不了,到还不如等到自己的身体养好了,再把之前缺下來的功课都补上。
两父子就这么在思想上南辕北辙,各有各的心思,可是在行动上也还算保持一致。为了快点把身子养好,弘翊出奇地配合允祥的决定。每天除了按时起床,修身养性以外,其他的激烈一点的动作都不会去做。可是,三天前的烟花却打破了一切的平静。
当时弘翊本來都已经睡下了,莫明地因为天边那一抹白昼睁开了眼睛,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在打雷闪电。仔细一瞧,惊得他的额头冷汗直冒。
想他当初在景园碰到白术的时候,白术不仅要求和他打赌,还不遗余力地答应了他所有的要求,甚至还给了他两根白竹,说是离错宫的信号弹。
当时弘翊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的问白术。
你就不怕我出卖你么?一放信号弹,你一过來,大匹的官兵就在那儿等着了。
白术一听就笑了,笑得特别轻松愉悦,不带半点被威胁的紧迫感。
“你若是有这个骨气,就不会下定决心和我打那个赌。抓我,可以啊。除非你学成了,或者什么都学不成,武功还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回话里的傲气与不屑,让弘翊现在都忘不掉。所以那两根白竹,他一直都沒舍得用,而且藏得很严实。突然间看到这似曾相识的烟花,怎么能够让他不惊恐。
弘翊一下从床上坐起來,第一反应就是翻箱倒柜地找那个安放白竹的盒子。当他瞧见两颗白竹还完好无损地放在那儿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有些傻眼了。当天晚上,弘翊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
第二天阿博塞过來伺候他,瞧见他一幅一晚上沒睡好的样子,便知道他有心事,仔细一想,就知道多半和昨晚上城郊那儿出现的异象有关。毕竟弘翊和白术之间的交易,阿博塞多少还是知道些的。
“爷,您想怎么办?”
弘翊沒看他,自己沉默了半晌,就只说出一个字來。
“等。”
所谓等,就是静观其变的意思了。阿博塞领了命,每天晚上都凭着自己可怜的记忆摸索到城郊小树林里去蹲点。就怕是有人请君入瓮,将白术给引出來。然后白术再什么都招供,那么他的主子可真的就什么都沒了。
谁知道阿博塞等了好多天,什么都沒等到。一个是他怎么都找不到当初弘翊和白术切磋的水池,这第二个,确确实实沒有什么动静。直到第三天,当他无意间瞧见毅康的身影的时候,这件事情才多少有些打破僵局。
后來,阿博塞匆匆回來,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弘翊。弘翊眉头一皱,半天都沒声响。似乎如果这件事情和毅康有牵扯的话,就更加棘手了。
半晌,他叹了口气,手掌在膝盖上连连拍了好几下。
“怎么会是他……”
自此,对于毅康的猜忌于防备,又加深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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