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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之后,次日清晨,毅康立马就明白了白炽和浣儿的沉默是什么意思。这个怪异的黑弦为了能够彻底让他断了和外界联络的念头,甚至将这姐弟俩精心抚养了好多年的灵鸽都给宰了,等到毅康从睡梦中醒來,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的时候,一切都为时已晚。毅康发愣地瞧着那些缠绕在黑弦手边还在渗着血滴的丝线,一时间,他真的不知道该做何言语。
“睡醒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黑弦瞟了他一眼,也沒多做言语。似乎料定了他不会做多余的反抗,因为她的手里,捏着浣儿的命,更捏着白炽的命。
“这是浣儿身上流芳毒的解药,如果你能够在这三个月内顺利弃剑用内力过我十招,我便将它给你。如若不然,就沒了。”
黑弦将毅康带到了一处还算隐蔽的地方,突然舀出了一个锦蓝色的药瓶,在毅康眼前晃了晃。尔后,才收进怀里。圆润的药瓶,闪烁着靓丽的光泽,鲜艳得像是某种剧毒,孔雀蓝。
“那是你的亲弟妹。你就沒想过,下毒对孩子有多大影响么?”
毅康又惊又恨。浣儿那么美好,就连他这个外人都很是喜欢。他不明白,更不懂,黑弦到底是存着什么心思,又是怎样的冷酷无情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出这些灭心焚情的话。
“我自然知道。虽然我不喜欢浣儿这个人,可是并不代表我同样会忽略咱们自己家里人的骨血。流芳毒其实也沒什么不好的,对于妊娠的女人是致命毒药沒错。可是并不会对孩子有影响,相反,它说不定可以保护孩子的周全。只不过,到了孕妇血崩的时候,孕妇本人会毒发身亡。”
“……”
毅康恍然大悟,黑弦给的三个月期限并非空穴來风。现下浣儿若是早产,定然就会引其毒发。毅康在得知了流芳毒的效用之后,更加无法高枕无忧了。
他沒办法排除浣儿早产的可能性,眼下浣儿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一切似乎迫在眉睫。
“那你要我做什么,还不快些说。”
“……这是你对师傅的态度么?咱们有的是时间,不着急。先叫一声师傅听听,乖徒儿。”
说着,黑弦便慢条斯理地坐到了山洞内的那个石凳上,带着些挑衅与得意看着他。毅康见着黑弦这副模样,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心情复杂至极。
他狠狠一咬牙,想到这是救人性命,只得闭眼跪了黑弦,莫名其妙地又多出一位师傅來。他刚一下跪,黑弦就笑了,大力拍打了几下毅康肩膀,显示她确实是很高兴。
“好徒儿,你若是真心。为师一定好好教你,如何用梦迴!”
毅康听到黑弦这么说,不由得心下一惊。突然想起昨晚上和大哥秉烛夜谈,大哥对他的这把佩剑还知之甚少。现下看來,黑弦似乎知道的比白炽要多得多。
难道,这个黑弦果真原先是无双会的人?
毅康心思一动,心里的疑问便不着痕迹地问了出來。
“……敢问师傅,现下徒儿在的这个山头是叫什么名字?”
黑弦的好心情瞬间被毅康的试探性问題给弄沒了,她一脸冷漠甚至戒备,说话间手里的丝线又无端端长了寸许。
“你问这些做什么。莫非还想着逃跑?”
一抹不知所谓的冷笑,带着些讥讽向毅康扑來。毅康对她这种敏感的态度早就司空见惯,再说他本來就不是为了逃走而问这句话。所以为了撇开嫌疑,他更显得恭敬。
“师傅误会了。在下只是一时兴起而已,并沒有这种意思。”
从小到大,毅康与毅恩这两兄弟见风使舵的能力确实是要人称赞的。虽然说毅康比起自己弟弟來,还显得木讷了。可是放在外头來看,他确实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至少沒有几个内城弟子能够做得到像他这样舀得起,放得下。大丈夫能屈能伸的。
谦卑的态度让黑弦禁不住生疑,可是又瞧不出什么端倪來。转念一想,量这个臭小子也不敢跑。他若真的不顾浣儿死活,当初又怎么会因为白炽和浣儿而和自己打起來,却不是一走了之呢。
现在他知道了浣儿身上有流芳毒,定然不会溜之大吉了。思及此,黑弦的口也松了不少,只是她并不知道,她这一松口,反而更加促成了毅康要留在这儿的决心。
“这里便是江南飞來峰,先前无双会的地界。不过现在,无双会已经不在了。好了,不说这些了。现在起为师就教你怎么好好用你那内功底子,随我进洞里來。”
黑线说罢,便转身进了内力的洞穴,全然沒有发现毅康呆愣当场,险些因为她的回答而跌坐在了地上。
……
让毅康沒想到的是,自己虽然在两个月内舀到了流芳毒的解药给浣儿服用,可是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了,自己竟然还是沒办法打过那个老妖婆。
眼看着浣儿的肚子越來越大,估摸着不出两个月就要临盆了。毅康的心就好像是被火烧一样,让他沒日沒夜地难以平静。这天刚练功回來,被黑弦打得一身是伤的毅康一挑帘进门,就瞧见了白炽正趴在浣儿肚子上头听着些什么。
“……我好像听到,我儿子在踢娘亲肚子。可真是不乖。”
白炽抬头对浣儿憨傻地笑着,又侧着头听起來。浣儿好笑地抚着夫君的发丝,鬓角处闪烁的银光,让她禁不住有些心疼。
“那自然是像着你的,这般好动,之后一定是练功的好材料。”
夫妻二人正说着情话,毅康进來了。一身狼狈,让白炽与浣儿已经司空见惯。
“贤弟,你可是被我姐姐打的惨啊。”
白炽剑浣儿在给毅康上药治疗,竟然还落井下石地说出了些风凉话,不见任何同情。毅康沒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地给挤沒了。
打不过黑弦,似乎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白炽见毅康沒吭声,立马就猜出了他的那点小心思。他先是向浣儿点了点头,待到浣儿离开了房间,他才开口。
“怎么?今日是败在哪儿。”
“对阴性内力控制不够,无法以柔克刚。只能够将之快速划为剑,却沒办法让它柔韧度强。所以抵不过那些铁画银钩,一被她撕破防线,我就只好任人宰割。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毅康一摊手,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这黑白无常的功法,就在于阴狠与刚柔并济。我与姐姐是双子,当初一起练功一起吃苦。她学了我的刚强,我学了她的柔韧。这才是为什么她的铁画银钩可以如此变化多端,而我的长枪却可以伸缩自如。完全不存在长短兵器的限制。”
白炽笑着,给毅康倒了杯茶,示意他喝了再说。既然敬白炽一声兄长,他又怎么会对白炽的话不听。这边刚是一个眼神,那边他便将那凉茶囫囵灌下。
好半晌,毅康很是满足地舒了一口气。
“还是嫂子泡的凉茶好喝。”
“你这般说,我可还是高兴不起來。你就不能每次回來的时候,不弄一身伤么。”
浣儿这时正端了热水过來,先给毅康洁面,便为他清理身上的一些伤得比较重的伤口。尔后,才为他梳发。
说起毅康这个辫子的事情,也是一件让他哭笑不得的事情。黑弦要求多而且细致,就连不能留清朝人的辫子都是其中一条。所以眼见着自己的半月头一天一天长出草來了,毅康还不能去打理。弄得他刚刚开始都不敢去瞧镜子,现下头发都长了出來,也不能再用之前的方法扎个辫子了事了。这一段日子以來,毅康便与白炽一样,扎的是汉人头。
每次浣儿为他梳发的时候,毅康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的父亲。他真心希望,之后自己回到家中,自己留前朝发式的事情不会落在父亲耳朵里。到时候又会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还真是不知道了。
想到家里,毅康不禁又是一阵黯然。
说好了自己一个月就回去,转眼已经是四个月了。黑弦又不准他与外界联系,他这一失踪,彻彻底底地失踪了三个月。毅康倒是不在乎那些统领职位的虚名,只是担心你母亲的眼睛,会不会因为以泪洗面而变得更加暗淡。
“……你的剑呢?”
正在自顾自想着这些的毅康突然被白炽推了一下。
“啊?留在师傅那儿了。”
毅康就是这么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对有本事的人不管其人品如何都还是敬佩的。师傅师傅地叫久了,如果黑弦那个怪脾气沒有惹怒他,他还是会老老实实地这么称呼她的。若是不高兴了,直接说一句老巫婆,也是有可能的。
“……师傅说,她一定要想出來个办法让我能够使用梦迴的全部能力……可,我觉得不太可能。”
毅康下意识地想要挠了挠头,可是却被浣儿不留情地打了一下。他这才意识到,浣儿正在为自己梳头呢。他不好意思地对浣儿笑了笑,便与白炽一道继续着刚才的话題。
“怎么说?”
白炽也觉得这话新奇了,他太了解自己的姐姐。根本就是个武痴与毒痴。偏偏又生得那么聪明,全天下沒有她解不开的谜題,若是真正碰上了让她感兴趣的东西,绝对会让她废寝忘食不在话下。梦迴的秘密,就是其中一条。
“我总觉得,这把剑的灵魂不全。只是半个而已。”
毅康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最有可能让别人明白的比喻。白炽一愣,只觉得这个比喻挺有意思。正还要说什么,突然他凑近毅康身边嗅了嗅,立马又捏着鼻子走开了。
“娘子,你过來过來。发髻先别忙着梳,快些打些水來,让这只臭烘烘的猪去洗个澡。”
浣儿被白炽这稀奇古怪的表情给逗得笑开來,她一边伸手拉住白炽的手來到他身边,一边却又斥责了白炽几句。
“你们这姐弟,就沒一个让人省心的。逢时弟弟,你哥哥怪癖多,特别是这洁癖。委屈你向平日里一样去这草屋门前的小溪那洗个澡吧。嫂子给你把洗漱用具都备齐了。”
浣儿素手一指,毅康回头一望果然见到一个木盆,木盆里头还放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毅康身为内城子弟,向來都是清清爽爽,哪里有被人这么嫌弃味道大过。听浣儿这么一说,赶忙红着脸抱着木盆跑出了门。
他刚一离开,屋内就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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