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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阳,北宫。刘宏坐在御榻上,放下手中奏疏,问道:“昔郑县令张虞为郎官时,光禄勋时拜尚书令,不知卿可记得此人?”
刘虞沉吟些许,笑道:“臣怎会不记得此人?乃臣以为张虞年虽为弱冠,但才能出众,见识不凡,故出任郑县令。”
“陛下或不记得此人,但应该会记得《驳募鲜卑为兵疏》。”
“《驳募鲜卑为兵疏》?”
刘宏略有记忆,惊讶说道:“朕记得此奏疏乃尚书郎官所奏,莫非此郎官便是张虞?”
“然也!”
刘虞微微点头,笑道:“张虞出身云中,深谙胡俗,通晓胡语。昔于客曹时,便为诸卿口译胡语。故知朝廷欲征鲜卑为兵时,大惊失色,遂拟奏此疏。”
刘宏露出深思之色,说道:“如此看来张虞乃德才兼备之士?”
刘虞笑了笑,说道:“张虞年纪虽然轻,但却少年老成,行事多稳重。今虽舍职而入雒阳救故主,但却未不顾郑县政事。据臣了解所知,张虞自上任半年以来,政绩多有建树。”
“如除南山食人之恶虎,清多年所积之刑狱,济千名三辅流民。郑县地窄田少,张虞发大族开山借田,增口户田数。如观以上之所为,可堪良吏之名。”
郑县离雒阳太近了,稍微派人查下,便能知张虞的政绩。今众人得知张虞即便奔波救王允,亦未放弃治理郑县,已是无话可说,反而佩服张虞尽职尽责。
在这种情况下,张虞名声在雒阳中渐起。眼下除了能鄙夷张虞出身卑微外,有心之人已是找不到可以诋毁张虞的点。
而刘虞出于爱才的心理,愿帮张虞说些好话。
“今若继续羁押张虞,看来倒是朕的不是了!”刘宏摇头而笑,说道。
“恕臣直言,陛下本无羁押张虞之念。”刘虞笑道。
刘宏笑了几下,对刘虞的话不置可否。
对张虞这种能为故主出头的官吏,他颇是欣赏。但欣赏归欣赏,不代表他会赞同这种行为,将张虞交于廷尉处置,既有出于维护法律的念头,更有杀杀张虞威风的想法。
但自关了张虞起,张虞的名声反而越来越大,不少人希望赦免张虞。这让刘宏不由猜忌张虞是否故意入狱,好让他的名声传开。若张虞提前预谋入狱以来扬名,而这年轻人的心计也太深了!
不管张虞是否故意,就今时情况而言,还是要顺应人心,释放张虞出狱。
刘宏沉吟少许,说道:“王允呈张虞疏,其自言闻并州遭胡劫掠,今欲投身戎伍,为国家守边,不知卿以为如何?”
刘虞捋须微思,说道:“今边塞动荡,选乡人守乡土,不失为良策。而单观张虞才能,武更胜于文,弓马更胜文政。眼下边塞有难,而张虞欲为国家守边,何不如壮其志。”
乡人守乡土乃东汉眼下御边的基本方针,如幽州的公孙瓒,凉州的董卓二人无疑是乡人守乡土的代表。
并州地区因常年作为汉胡的冲突地带,自然也有相应的边人守边土,如郭缊、王柔、令狐发等人。
刘宏微微颔首,询问左右,问道:“并州武官何处有缺?”
侍中杨琦躬腰而答,说道:“陛下,并州武官少有空缺,今欲置张虞,仆以为不如拜其为护匈奴副校尉,以佐中郎将,内护匈奴,北驱鲜卑。”
“护匈奴中郎将为何人?护匈奴副校尉又是何官职?”刘宏问道。
杨琦思绪片刻,说道:“今护匈奴中郎将乃太原王柔,虽与王河内同姓同郡,但却无亲族渊源。而副校尉为中郎将副职,俸禄比千石。”
“中郎将多有上疏言营兵寡弱,不复旧时之数,恳请朝廷调拨兵马。故不如令张虞出任副校尉,以增守防备。”
杨琦字公挺,杨震之孙,杨赐为其从父,而杨彪为其从弟,与王允关系甚好。
刘宏思虑少许,说道:“既然如此,释放张虞出狱,拜其为护匈奴副校尉。”
“诺!”
很快,张虞将拜护匈奴副校尉的消息便在宫中传开。
偏殿内,得闻消息的张让眼神阴冷,心中多有恼怒,有股力无处使的念头。
他两度下手,强行将王允下狱,若不让王允吃亏,他的脸往哪放?
若无张虞横空出世,献万民伞于陛下。他敢肯定,即便能出狱,也得脱层皮。而今王允不止出狱,且还更上一层楼,出任河内太守,离开雒阳,这直接将他的脸打疼了。
张虞小子实在狡猾,从郑县令到护匈奴副校尉,直接跑到边疆任职,让他鞭长莫及,无法寻机报复。
而尚书台里,初为郎官不久的荀攸得闻张虞出狱并拜副校尉官职时,心中多有感慨。
前年,张虞还是与他同饮的友人,今时竟已成为雒阳名人,更是官拜副校尉,与众人拉开差距。今时想来,当真令人唏嘘!
与此同时,张虞从诏狱里释放出来,王盖、王晨、郭图、程普、郦嵩、孙资等友人前来迎接,车队声势不小。
“恭贺济安出狱!”
张虞向众人回礼,笑道:“虞在狱中月余,多谢诸兄奔走,得以令虞出狱。今日归府出狱,虞当与诸君不醉不归。”
“请!”
“济安请上车!”
王盖已不复初与张虞接触时所表态出的严肃姿态,神情颇是亲和。显然经王允一事,王盖已不认为张虞不如自己,或是说他从心里开始敬佩张虞,不认为张虞高攀王氏家族。
“多谢堂兄!”
“同请!”
人群中的孙资眼神中更是透露出崇敬之色,昔日他与张虞同拜入王宏门下,他深受王宏器重,故得以入太学读书。
当初与张虞接触,无非觉得张虞为可交往之人。张虞帮衬他家里之事,让孙资视张虞为友人。而后张虞拜了孝廉,与王霁立有婚约,孙资虽为好友而欢喜,但内心深处颇是嫉妒。
今时随着张虞愈发出众,而他一直在太学苦读,二者之间的差距不断扩大,这让孙资从嫉妒、羡慕、欢喜等复杂感情直接转化为崇拜之情。
“彦龙安好!”
“恭贺济安!”孙资身形压得很弯,说道。
“要不与我同坐一车?”张虞见孙资孤伶一人,邀请道。
“多谢济安!”孙资感激道。
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张晨与孙资同坐一车,驱车前往王府。
途中,从郑县赶来的郝昭、张丰等人策马在车前开路,挺胸抬头,好似得到礼遇的人是他们。
回到王府,王允已设下筵席,为张虞出狱而庆贺。
宴上,王允喝了几杯,见自己在宴上,众人难以放开,便以有事为由离开筵席。
而张虞自与众人饮酒作乐,到微醺之时,才被王允叫到后堂。
“虞拜见叔父!”
“且坐!”
王允让婢女为张虞上醒酒汤,说道:“饮酒不可贪杯,兴致已达便可散。若是饮酒至醉,则非君之所为。”
“多谢叔父教导!”
张虞跪坐在席上,神情依旧谦逊。
王允从案几上抽出信件与张虞,说道:“君父来信,言参合坞之事。”
张虞当即拆开书信,却见父亲在信上讲述鲜卑南下劫掠,因提前察觉到胡人发起劫掠,众人躲入坞中,避免了人员的大量伤亡,仅有十余人在守城中伤亡。
在损失上,更多是在财产上,比如外围的牛马被劫掠,因劫掠导致了边塞互市取消,家中经济会受到影响。
“如何?”王允关切问道。
“鲜卑南下劫掠,因有坞堡庇护,并无太多伤亡,仅是财物略有折损。”张虞说道。
“今人无事便好,钱财乃身外之物。”王允说道。
“虞也以为如此!”张虞心中的忧虑已散,笑道。
王允微微颔首,笑道:“关于济安任命,陛下已有诏令下达。”
“哦?”
张虞兴致顿生,拱手问道:“不知能否回并州任职?”
王允捋着髯须,笑道:“据我所说,陛下拜济安为护匈奴副校尉,俸禄比千石,辅中郎将内都匈奴,外御鲜卑。”
“护匈奴副校尉?”
张虞在脑海中思索许久,说道:“自西河郡治南迁之后,匈奴王庭亦随之南迁。今若出任护匈奴副校尉,我需至西河郡上任!”
“然也!”
王允说道:“西河处汉胡之交,毗邻云中、定襄、雁门,而今鲜卑南下劫掠,时值用武之际。”
顿了顿,王允笑道:“济安离并州多时,今拜官而返,亦能寻机与霁儿完婚。”
张虞笑笑不语,在鲜卑撕毁合约,南下劫掠之时,出任护匈奴副校尉,他虽为副手,但却具备领兵作战之权。有了兵权,他才能立军功,并且合法拥有兵马。
“对了!”
王允似乎想起什么,说道:“济安此番能出狱,多亏大将军与太尉帮衬,另光禄勋亦会为济安言语。故济安在离京之前,需登门拜访诸公,以表感激之情。”
“诺!”
张虞拱手而应。
不用王允叮嘱,张虞在出狱之后,都会登门拜访众人。毕竟拜访总比不拜访好,若是能结下情谊,更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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