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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水城新建了很多工厂,水城的夏季也变得异常的闷热,虽说有几台空调猛地吹着冷气,也解不开实验室里紧张的氛围。宋学津的眼睛受伤之后,袁派明也没有了那些游手好闲的心情。他们为此设计了成千上万种的方案,画完了成千上万张图纸,也没有整出所以然来,水城大学里的研究生和博士生们手脚也不勤快了,谭玉涵这时迷上了短视频,她把声音外放还时不时地发出驴一样的笑声,那声音就连袁派明都难以隐忍。于是他买了一台菜市里用的计算器来做参数计算,把他输入的数据都被奇特的腔调朗诵出来。日后,整间实验室里都充满了短视频和计算器的声音。
他们原地踏步的时间持续了好几个星期,时间像湍流一样的逝去,他们像是废墟中挣扎的人一样,忘却了挣扎的内容和意义。
当天空又变得像墨水瓶一样湛蓝的时候,一个南方中年男人的造访改变了他们生命的轨迹。那个名叫赵江南的男人,驾驶着背后喷着浓密黑烟的轿车,三两下就停在实验楼下面。他打开了车门,一股热浪便朝他扑来,他敏感地将鼻尖从口罩里掏出来,嗅到了水城那份不怎么香甜的空气后,又将鼻尖放回口罩中。健步往楼上走去。
没有花费什么时间,他就找到了像菜市场一样的实验室里,他轻敲几下屋门,没有人应后,索性就推开了,他走进屋子找到椅子坐了下来。见三人,都沉默了,满脸疑惑地凝视着他,他点上烟抽了起来。
谭玉涵马上就生气了,她大喊:“喂,喂,喂!这位先生,这里是实验室,您是不能进来的,更不能进来抽烟!”
听她这么一说,赵江南把烟灭掉,他边灭边歪着嘴笑着,“实验室,呵,实验室,嗯,实验室,哈。”
看见情况不对谭玉涵往后退了一步,嗓门也压低了,“您……您是什么人?闲人是不能进来的,我请您出去。”
“对啊,这位先生,您是谁啊,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宋学津说。
“你们研究的仪器,要发明的仪器,在路上。”
“我他妈的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您必须搞清楚这里是实验室.你不能闯入。”袁派明说。
“好的,好的,三个小孩子,我想现在的情况就非常有必要向你们介绍一下我了,我是赵江南,查尔斯先生第一位中国国籍的学生,《瓦格纳和查尔斯的发现中的生命物理学应用》是我的书。”
“哦哦,很不走运先生,你说你是爱因斯坦、玻尔的学生兴许我们就信了,可惜你偏说你是查尔斯先生的学生,你知道我们是谁吗?真他妈的可笑。”
袁派明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大喊,“谭玉涵你闭嘴!你简直是蠢到家了。”谭玉涵愣住了,她又将目光投向宋学津,宋学津垂下头去,逃避了她的目光,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投机的话。
赵江南坐在实验台前又重新点上了另一支烟,烟圈被一段一段地送进了他们的仪器里,见没有人再去阻拦他了。他于是笑着说:“可笑,是挺可笑的,让我觉得可笑反正不算什么,若是你们让查尔斯觉得可笑了,你们倒真应该好好反思一下,为你们这一代的中国人反思一下,各位小先生们,我不算是一个善良又文明的人,也知道实验室里面不能抽烟,但我至少知道羞耻是什么,若是让别人看见我有你们这副鬼样子,还不如让别人看我的皮古耻辱!”
“这些话你好像没有说的必要吧!”袁派明朝他吼出声来,“我们实验室就是这个特点,是,你成功,你研发出来了,你很厉害,你不接受我们有这个特点,但你没有资格拿皮古来污辱我们!”
“袁派明nm的闭嘴!”宋学津打断了他的话,“你好好想想袁派明,赵先生有一句话说得不对吗?混账东西,他说得有什么不对?”宋学津抓住他的肩膀猛烈地摇晃着,这一晃给袁派明泄了劲,他用极度微弱的语气冲着宋学津说:“操你娘的,他说得对。”宋学津将瘫软的袁派明扔在沙发上,又朝赵江南欠身。
“我们冒犯您了,赵先生,感谢您的教导。这一切都是我的过失和他们两个没什么关系,我们到隔壁的会客厅慢慢谈。”
宋学津就这样劝了老半天才把赵江南先生劝进了隔壁的房间里面。他逐渐弄清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查尔斯当时不仅委托了他们一组青年进行科研,还找了一个中年科学家们做同样的任务,而在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碰壁准备永远放弃的时候,那位名叫赵江南的中年男人捷足先登了。
“那您为什么要费功夫寻到水城来呢?”
“为什么要到水城来?呵,就因为我比你们年纪大,我比你们了解现在的社会。他娘的,十几年前的我,也跟你们一个样子,什么都敢干,什么都不会干,一个傻蛋,一个死愣头青,做这个狗东西有什么用!傻子才信什么遨游太空,探索生命,穿越时空的鬼话。我现在不能这样干下去了,再干下去别说奶粉了,就他妈连我小孩的奶嘴钱都不够了。我没有申请专利,如果你们想要的话,我卖给你们,不想要的话就继续回到实验室,继续刷你们的视频,我去北京找人接手这个项目。”
“那照您的意思就是……”
“照我的意思就是你们有三条路可选择,一是不买那东西,在我抵达北京之前,就把你的专利搞出来,如果你们真的搞出来了,就他妈的算我赵江南倒了八辈子了,我也就认了;二是你们干脆别干,回到社会上找些能糊口的事做。三是你们花两百万买下我的机器,申请我的专利。这个专利申请下来,差不多会有两百万的利润,你们付完专利费之后,把利润还给我,你们安安心心地搞科研,我安安心心地创业搞钱,这样你我都开心,井水不犯河水。这三条路随便你选,我什么都不干涉。”
“我……这个……”宋学津哑口无言了,呆坐在那里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这是个挺难的选择,但你得弄清楚,小孩儿,这会是你遇到的最好的机会,我跟那群伟大的科学家们不一样,他们追求些什么,名誉成果,扬名立万?但我不一样,我只要钱,这么说吧,再没有同我这样傻的人喽。”
盯着他的目光,宋学津的脑海中似有如麻快刀一般的凌乱,他似乎意识到了在赵江南的凝视之下,他无法用理性做出任何抉择,于是他就以上厕所的借口离开了会议室。
他倚在盥洗台的镜前,端倪着镜子后的自己,他的脸开始发胖了,又显得惨白,脸颊上也尽是凌乱的胡子。眼带越来越黑,牙齿上也有了黄色的垢。难道他要以这副恶心的样子来接受他的失败吗?
他想要花钱买下这台仪器,但是又突然地感受到了那将会是一种无比令人憎恨的想法,他突然觉得应该问问肖未晞,又感觉那是在兜一个没有意义的圈子。终于,他的虚荣占了上风,却不是明显的上风,他想他一定要给肖未晞打个电话,哪怕是从她话里找到一丝的介意,他就会永远地打消这个付钱买下专利的念头。
电话接通后,他听到了肖未晞的声音,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只有气流的流动,“亲爱的,怎么了?”
“我……我……你……你……”宋学津语塞着。
“你是怎么样啊,不会说话啦?”
“实验室有状况了。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仪器给别人做出来了。”
“那你们这回就算是失败啦?”
“可是做出仪器那个人找到我了,说什么两百万就能把这个专利加仪器买下来。如果不这样做我们一切工作就都白费了。”
“哦,那你还愣着干什么,把钱给他啊,我们又不缺那两百万?”
“我想问你同意……”
“我又有什么不同意的?再说了,我以前不给过你两百万吗?那是你的钱了,用那个不就好了。哎,宋学津,你今天真的好反常呀,你确定你是买仪器用两百万,不是被绑架了要两百万?”
肖未晞的话让苦闷的宋学津突然合不拢嘴地笑起来,边笑边说:“肖未晞,哦不是晞爷,水城这么大的地方还不得是你最会绑架,连他娘的你都绑不住我,还有谁能绑住我?”
“唉,宋学津你个混蛋,我他娘的是在关心你,水城乱的很,你个臭狗日的,真他娘的是热脸贴凉屁股上了。”
挂掉电话后,宋学津感觉自己又似乎变回了以前的自己,他气宇轩昂地向会议室方向走去了。
在接下来,宋学津与赵江南谈话时他就不再这么卑微了,见眼前的宋学津焕然一新的样子,赵江南也有了一丝兴奋。
“尊敬的赵先生,我想通了。我要买下他。”
“好的,我给你电子合同,想必你们这些年轻人心浮气躁也不会一字一句地读完它,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又在这哭爹喊娘的,我就干脆先给你说清楚,我的意识转换仪是台大机器,所以我并不担心你们跑路。为了保障你们的权益,你们可以先做实验,满意了再付钱。”
“真的是让赵先生费心了,那我们说定了实验成功了就付钱。”
这一天宋学津送走了著名物理学家赵江南后趾高气扬地走在水城的街道上,似乎他也成了同赵江南先生一样伟岸的物理学家,但他的内心可是清楚得很,也清醒得很,他娘的自己什么也不是,他心知肚明着,即使他有最高的学历,最好的设备,最充足的热情,他也没有任何把握能够在这熙熙攘攘的繁星之间闪耀,但不管是虚伪是背叛了道德箴言,是背叛了自己儿时的梦想,他似乎可以感受到一种畅快,从他的身子飘摇到他的故乡,再飘摇到他心中的银河。
第二天,一辆气喘吁吁的电瓶三轮车来到了水城大学生命物理学实验室的楼下,那些消失了许久的研究生们鱼贯而出。他们将那个普通的电瓶三轮车围了个水泄不通。那小山一样的箱子就像是比赛获胜的运动健儿,被人潮往前推去。这些人,甚至将袁派明和谭玉涵都挡在了门外,他们二人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寻到了汗流浃背的宋学津。
袁派明疑惑地问他:“现在又是什么状况嘛?”
“我把赵先生昨天说的专利买下了,他此番前来水城的目的,也就是向我推销这个东西的,一共是两百万。”
“宋学津!”袁派明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好啊,你个宋学津,两百多万说扔就扔了,你不看看他是一副什么嘴脸,科研成功了跟他娘的当了皇帝一样,谁他娘的都看不起,他娘的会真的为我们好吗?他这副德性是不是骗子还他娘的都说不准呢!”
“好啊,他把项目搞出来了在我们面前,还不能是一副皇帝的德性,难道他娘的换我们好吃懒做不思进取的三个人在他面前摆皇帝的德性吗?”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给我马上停下!”谭玉涵嚷道,“这件事我们三个都有错,我们没把我们的全部心思放在科研上面,才会让这个烟鬼赵江南捷足先登的。”
“那宋学津你至少该跟我们商量一下吧!”
“我现在正在给你们商量。我还没有给他钱的,我们要等实验成功了再考虑买,他如果把专利给了别人,咱们他娘的怎么办一切就都这样白费了?”
听到这些话后,袁派明沉默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他将脸转向谭玉涵说:“要,要么你去跟着宋学津上去,我是真的不想再见到那个老家伙。”
谭玉涵也什么都不再说了,随着宋学津,朝着实验楼上走去。
著名科学家赵江南先生早早地出现在了实验室里,此刻的他像被簇拥的帝王,那个意识转化仪便成了他的王冠,宝座和玉玺。经过他的一番操作,仪器的面板上的菜单显示了出来,赵江南这时没有让别的学生留下,实验室里这些被蒙在鼓里的看客们就扫兴地离开了。谭玉涵和宋学津就蹲在他身旁。
那台机器的神奇之处,似乎已经逾越了两个人的遐想,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赵江南先生熟练地操作着那块面板,发出微弱,嘀嘀,嘟嘟的响声。
“接下来,我先做一个实验,这仪器可以把一般生命的意识转换为分子级的生命意识,也可以再转过来,我于是设计了一个将分子级生命扩大的实验。”他们三人穿上实验服戴上口罩,打开灭菌灯。
之后赵江南在他们实验室里找了一个T4噬菌体的培养皿,稀释了五个梯度后将培养液送到仪器之中,又将蛋白凝胶塞进了另一个口中。之后他疯狂地扭动着三四十个旋钮发出了弹簧的咔咔声。他强调这是最难的一步,若是操作不当,便有可能引发巨大的灾难。谭,宋二人赶忙点头称是。
赵江南调试了将近二十分钟,仍是不太满意,又掰起手指,摁起了菜市场风格的计算器算了半天,三十分钟之后,他对面板上的示数勉强满意了。这时宋学津和谭玉涵方才舒了一口气揉着他们发酸的眼睛。
赵江南先生在胸口画了一个大十字,之后按下了启动机器,之后在机器的管中喷出了一股白色的气流,这一团气就有用了,似乎是触发的机器内部镭射装置的核心,而那次镭射所产生的伽马射线触发了各种各样的传感元件,整个仪器就像筋膜枪一样抖动着。机器的内部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噪声,简直要让鼓膜从耳洞里飞出来。除了谭玉涵外他们都往角落里面退去,谭玉涵却突然感觉那个喧嚣与嘈杂的画面颇有美感。我们伟大的物理学家赵江南先生只好冲她大吼:“那他妈是镭射,不他娘的想要命了你!”之后硬是把她拽了回来。这时的谭玉涵心里也许会想:“凭什么说我不要命了,我欣赏这个过程就和居里夫人一样。”
在颤抖和发出噪声之余,这台机器又时不时地绽放出七彩的光芒,把这间实验室渲染成了酒吧迪厅,而那三个人可无心舞蹈,除去了镇定自若的赵江南先生,其余的两人心都瞬间到了嗓子眼。十几分钟后,那个机器终于停止了,它似乎在喘着粗气享受着一种前所未有酣畅淋漓的快感。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谭玉涵边叫边往机器的方向跑去。
“这该死的年轻人他奶奶的一点都不知道防护,喂,喂刚刚反应完,都没有冷却就别他娘的动它。”
这时的谭玉涵像一个五岁的娃娃,她根本就不想搭理赵江南,她蹲下身来,摸着发烫的机器嘶哈嘶哈地叫着,又寻找着,像是在刚出炉的笼屉里寻找肉馅的包子。当她寻到那一罐被双绿SF染成绿色的T4噬菌体时,除了一连串表达惊讶的脏字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宋学津前一秒还骂她冒失,后一秒也以天崩地裂的腔调冒出了一大堆的脏字。培养瓶中是身高几厘米的,有着二十面体头,粗糙的螺旋尾鞘六条尾丝,六根尾钉的T4噬菌体,它们挣脱了电子显微镜的束缚,就那样浮现在他们的肉眼之前,他们在瓶里活蹦乱跳的样子酷似一只绿色的小蜘蛛。看见他们可爱,小巧,玲珑的样子,宋学津差点就腿一软跪了下来。
他看见漫不经心的赵江南先生,猛地朝他鞠躬,那个速度让空气呼呼作响。“赵先生,您是我……”
“哎,哎,不用说不必要的话小子,你该再去多做些实验,万一我他妈骗你怎么办?万一它是个叫什么……对,拧发条的噬菌体玩具怎么啊。做些实验啊,物理学家嘛,别像蠢猪一般大呼小叫的,噬菌体这东西不是侵染大肠杆菌的时候,尾钉吸附、尾鞘收缩、尾管刺入之后注入DNA嘛。唉,你们自个整些实验做做,操他娘的,明天把你们决定告诉我。”
“嗯,嗯是的。”宋学津感到现在的自己活像一个奴才,但他却异常享受着这个过程。赵江南走后,他们两个人都乐开了花。先前对赵江南的不满也烟消云散。
宋学津在活蹦乱跳中蹦出了一个堪称是绝妙的点子,T4噬菌体都能被变成这么大的个头,那一个大肠杆菌不得塞满整个实验楼。
“我们不如去游泳池试试。”
“他娘的,这可真是个好主意,这样我去体育馆把泳池租下来,你去找袁派明还有更多的人,越多越好的。”
“那肖未晞呢?为什么不连着她一起叫过来?”
“嗯,可以的,都叫过来。这个重要的时刻,就该被我们一起见证。”
往昔的欢愉的背后是科学家宋学津不愿触及的地方,那浮躁虚无甚至狂妄的宋学津背后的最不愿触及的地方。他常以科学的观察想象这个社会是善良美好的,但他只看见了社会的灰暗与阴霾。这时的他,又以自身的纯洁孤傲安慰着自己,他思忖自己的品行该会是高尚伟岸的,该会影响到很多很多的人,让充满恶意的人性摆脱束缚,结果他却在恍惚之间深陷到了恶的泥潭之中。
凝视着玻璃罐子中活蹦乱跳的,像绿蜘蛛的T4噬菌体,怀疑自己是否是在做一件可耻的事,他第一次洞察到了那个可能,那个在他脑海里象征着高洁,超卓的灵魂可能是一团卑劣,腐臭,污秽的气体。
身体教育办公室的人听说有一项可能对于人类文明发展都有极大意义的生命物理学课题实验要借他们的泳池一用,顿时,倍感荣幸,像是在脸上贴了金似的。不费多大的力气泳池就到手了。
肖未晞知道了这件事也显得喜出望外,她率领着一群叫她“晞爷”西装革履的管家,顶着烈日赶到水城大学,把保安都吓得连退了好多步。直至宋学津匆匆赶来说明情况后,保安才勉强地容许她带着三个管家进去。
九牛二虎之力后,肖未晞、宋学津、谭玉涵、袁派明还有三个管家都浑身是汗,除宋学津外,所有人都笑得合不拢嘴来庆祝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尤其属袁派明先生乐得最欢实,他像亿万富翁一样拿着一罐T4噬菌体,在一脸蒙的肖未晞面前嘚瑟:“快看呐,好他娘的神奇,这T4噬菌体你敢用肉眼看清哇,那除非你眼球上再长一个眼球,新眼球上还长一个眼球,新的眼球还要再长一个眼球,眼球长到月球上也看不见。”
“我才不让眼球成精呢,一大堆子这绿蜘蛛看着就闹心!”
“晞爷你这就不懂啦,”谭玉涵插话说:“有些科学家给他们看一眼这个,他们死都值了,就是那个该死的袁派明还在那一个劲地不要不要,这是我和津哥到手的肥肉差点就被你这蠢驴弄丢了。”
泳池边,他们并排坐开用池水洗着自己那被烈日炙烤过的脸颊,极其强烈的太阳光泽已然让他们的视野发黑,发紫,花了几十分钟调整状态,宋学津便像上午赵江南先生一样安装那台机器。他找来了养大肠杆菌的伊红美蓝培养基,稀释了五个梯度后送进了仪器中,又将好几箱的蛋白凝胶往另一个口里塞,之后是疯狂地扭动了三四十个旋钮,整个游泳馆也因此环绕着弹簧清脆的咔咔声。
这些操作显然让袁派明有些不耐烦,他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仪器,却以趾高气扬的姿态评价着宋学津的各种动作,“这一步根本就没用的,你信我的宋学津,这不转这个钮到时候不会有差别的你相信我,我对天发毒誓。”这让宋学津忍无可忍频繁地呵斥他,当他调整放大倍数的时候,他发狂地威胁着袁派明:“赵江南先生都他娘地调了几个小时,你个混球用他娘的什么小妙招来指手画脚的。”
肖未晞才不和袁派明一样,她在一旁一声不吭,兴致勃勃地研究袁派明和宋学津的一举一动,听见袁派明被狗血淋头地骂后,还冲着他傻笑了一下,这让袁派明觉得无趣得很,他向宋学津叹了口气道:“咱们几个人啊,能有一个会操作的,就他娘的够了,用不着我啦。”
于是他背过手去,嘴里哼着流行的小曲,绕着泳池踱起步子来。当他踱到第五圈的时候,宋学津这才学着赵江南的样子往胸口划十字,学着查尔斯的样子默念“For Science.”缓缓站起身来。这时还在盯着他看的除了肖未晞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袁派明挪着发酸的脚大喊:“哎呀!宋大祖宗呀!再迟下去那罐噬菌体就他娘死喽。”
面对着袁派明犹如雨点一般抱怨,宋学津索性就选择了不为所动。之后他按下按钮后,映入他眼帘的还是那个熟悉的景象,喷气,发出镭射光线,剧烈地晃动。袁派明轻瞥了一眼,不屑一顾,肖未晞却站了起来拍手叫好大喊:“哇塞,这可太美了。”她说什么都要上前,却被宋学津用手拦下:“那他娘的是镭射!要死人的啊!”她这才摆出一副懵懂的表情往后退去。
随着时间的逝去,那台机器像吞了鞭炮一般地响,伴随着炮响,那台意识转换器仿佛就像是一台爆爆米花器一样,遭受了它无法承受的巨大压力,但在它无法感受之时一股足以令人窒息的浓烟泛起来。
袁派明大喊,“这破玩意儿是坏了吗,喂你们都看得出来,我什么都没碰,这他娘的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就是赵江南那个老混蛋在捣鬼。”
不等他的抱怨终结,眼前的那一幕可算叫袁派明愣住了,在那滚滚迷雾消散之时诞生了一团一米多长可憎的粗壮的棒状的巨虫,他浑身透明像一团白色的排泄秽物,一股极端的恶臭扑鼻而来。虽说它的形状巨大而又丑陋,但它的身上突兀地显现了一根十米长的粗毛,这粗毛像鱼翅一样灵敏,它以极其疯狂的姿态抽打着泳池中的水,掀起了无法触及的巨浪,接着那一团又像短香肠又像秽物的棒状身躯被长毛的惯性拖下泳池之中,之后它以极快的速度在这个略显狭小的泳池里杂乱地运动着,并频繁地往那四周的陶瓷墙壁撞去。
瞬间,游泳馆像发了洪水,那浪花把每个人都淋成了落汤鸡。袁派明却全然不顾那些浪花与恶臭光滑的地板,他撕心裂肺地喊着:“操他娘的!我操他娘的!老子他娘的学了十几年的生物!妈的!这他娘的就是大肠杆菌,老子他娘的见到大肠杆菌了!”他跑到宋学津面前,泪水、汗水和黏痰的口水陆陆续续地下坠着.“我看到大肠杆菌了,用肉眼,操你妈的,就用肉眼,太他娘的爽了!”
在这里我敢这么保证,他们应该感谢那是一块泳池,而不是一望无际的海洋,若是他们将大肠杆菌扔进太平洋里,我想他们用鱼雷,哦不,是火箭,都难以追赶,太平洋的宽度之于那团东西,就是一条马路的宽度之于真的细菌。
谭玉涵掩上了鼻子,她已然感受那团东西的可憎,她以尖利的嗓音大叫,“宋学津,快把噬菌体拿出来!快弄死这个晦气的怪物,陶瓷就要碎了,我们的游泳馆就他娘的要毁了!”
宋学津才从他的陶醉中清醒过来,他将手伸进罐子里摸出了蜘蛛般的噬菌体,往游泳池里扔去。肖未晞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她红着脸颊半掩着口鼻注视着那罐中顶着尖脑袋的绿蜘蛛。
“狼吃羊,猫吃老鼠,怎么这个小蜘蛛能吃这么大一团东西?”
宋学津心里没底地说:“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个好想法,不过……”
“不过什么啊!肖未晞,等会儿你就看好吧!给你看看自然的魅丽。”
谭玉涵抢走了噬菌体,像投喂猩猩一般,把噬菌体扔在大肠杆菌的细胞壁上,用尾钉往着地,尾鞘收缩的过程由于杆菌的急速运动也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不出几秒后,噬菌体仿佛从未降临一般,一切的一切还是同以前一样,回归了嘈杂和喧嚣。肖未晞快要流下泪来,“可怜的小东西,它死了,它怎么能吃掉这个怪物!”
宋学津让她安静,安慰着她说:“别难过,就让我们再试一次。”他将瓶塞打开,一罐子的噬菌体随之倾落下去,它们刺开巨物的外壳,甚至那巨物因痉挛而产生的剧烈扭曲都历历在目。它在泳池中翻滚的速率被显著地加快,像是要摆脱束缚的青龙,水花也飞溅到了天花板上。
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去,肖未晞紧紧地握着宋学津的手,袁派明紧紧地握着谭玉涵的手,就连肖未晞那些管家们也挤在一起互相挽着对方的胳膊。突然肖未晞尖叫起来:“绿的!它是绿的!它变绿的了!你们快看呐!”
“天呐,细胞裂解,我他妈能在有生之年这样子看到细胞裂解,他娘的,现在一刀捅死我都行!”袁派明的反应着实过于超前,当他用衣袖揩他激动的泪水时,谭玉涵却给他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先别擦眼泪,擦噬菌体去啊!”
说时迟那时快,巨大的杆菌腾空跃起,犹如跳龙门的鲤鱼,它在空中飞速地翻转,在翻转的途中,那一块块皮肤霎时龟裂开了,产生了一道道的裂缝,透过那些裂缝那模糊的绿变得如此清晰,是一大团在它体内跃跃欲试的T4噬菌体,那只大肥虫在空中像炸弹一样爆开,伴随着上万的,上千万的噬菌体鱼贯而出,在数秒内,那一群群小东西就飞到了整个泳室的各个角落,不知怎的,原本阴暗,恶臭的地方竟改头换面了,那些蜘蛛模样的尖头小东西颜色异常的鲜亮,像是自然的魔法,模拟出来了春天的莅临。
除肖未晞外的所有人都像是捉虱子一样地边咒骂,边扯下那些吸附在他们身上的小玩意儿,肖未晞却很大方地让它们在自己身上爬上爬下,还抓住了一只亲切地跟它打着招呼。
“好可爱的小东西呀,小可爱,你刚刚真的好勇敢,姐姐我叫肖未晞,你叫什么名字呀,快点告诉姐姐。”
“再可爱的东西也不能弄得浑身都是啊,它又不会说话你别犯蠢好不好,听到宋学津的话后肖未晞白了他一眼噘起嘴来。袁派明趁机抱了一堆噬菌体,往宋学津头上扔去,宋学津差点被活埋了起来。袁派明得意地笑了起来:“啊哈,该死的宋学津,叫你平时高冷装清高,晞爷,我们一起弄死他!”宋学津从地下爬起来边骂边往袁派明的身上砸去。
伟大的赵江南先生把自己伟大的发明以四百万的价格卖给了一群,只会用噬菌体打雪仗的野孩子们。
而良心发现宋学津也没有对外做宣传,于是意识转化仪这项发明的问世,也就在一些明星穿搭爆料和演唱会日程等重大新闻之间流星一般地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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