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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我拿一盒创口贴。”林遇青站对药店医生说。付钱离开,林遇青看向不远处一家打火机专卖店,纯黑的装修风格,很酷。
“你好,我想买一支打火机。”林遇青走进店。
“您要什么样的呢?”
“有可以防风的打火机吗。”
她看到梁树生点烟时总是要用手拢着风,有时要拨两下才能点上,估计快没油了。
“有啊。”店员领着她往前走,“这一面墙上的都是防风打火机。”
各式各样的都有,样式个性。
林遇青摸不准梁树生喜欢什么样的,只想挑个纯黑简洁的,不出错,却在看到其中一支时忽然挪不开目光。
那是一支近乎黑色的偏光墨绿底色的打火机,上头用金色镌刻下一棵参天大树,枝繁叶茂,在展柜的灯光下流光溢彩,漂亮极了。
“我要那一支。”
店员笑着夸她眼光真好,准备拿礼盒包装好,林遇青阻止了,说不用包,直接揣进口袋。
……
回去后梁树生正坐在喷泉花坛边。
花坛中种了好几株向日葵,应该是住这儿的孩子种的,只零星几支。只是现在没有太阳,向日葵花头耷拉下来,很蔫儿。
耷拉的向日葵旁边坐着懒洋洋的梁树生。
他腿实在长,随意屈起,大剌剌敞着,坐在矮小的花坛边缘显得有些艰难又委屈。
林遇青走过去,拿出创口贴:“给。”
梁树生抬眼,将矿泉水瓶从脸侧拿开,瓶身的水汽凝结滚落下来,顺着他下颌一路往下落在锁骨处,领口处衣服湿了一块。
他倒也没拒绝,接过创口贴,撕开,很粗鲁地贴在脸上。
林遇青抿唇,轻声:“歪了。”
“嗯?”
“创口贴,贴歪了。”
“无所谓。”
林遇青本想帮他调整下重新贴,但梁树生身上偏偏就是有种压迫感,让人不敢在他身边造次。
他坐着,林遇青靠树站着。
她不走,他也不赶她。
很安静。
“来这干嘛”忽然,梁树生侧头问。
“找我朋友。”顿了顿,林遇青又说,“她叫虞葵。”
虞葵。
这一带住的人本就是一个圈层,彼此相熟,生意也多有往来,他倒是对这名字有几分印象。
林遇青看着他表情:“文理分科后你和她是一个班的,我也是。”
他轻哂,并不关心。
“我是你同桌。”林遇青说。
他这才扭过头来,看了她一会儿,扯着唇笑了,特痞。
他笑起来很坏,视线没移开,依旧看她,只人往后靠,下颌微仰,一个松散轻慢、又能将她彻底看透的姿态。
林遇青忽然就觉得自己这句“同桌”蠢透了。
这时,从不远处楼上传来钢琴声。
这年头但凡有点家底的都爱让小孩学钢琴,林遇青以前也学过几节课,但总生不出兴趣,最终不了了之。
这钢琴弹得不行,林遇青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出来,弹的是柴可夫斯基的《花的圆舞曲》,出自芭蕾舞剧《胡桃夹子》第二幕。
她对《胡桃夹子》很熟悉。
如果说有什么是她从小坚持到大的,那便是芭蕾。
林遇青手长腿长,条顺盘靓,天鹅颈、蝴蝶骨,从前芭蕾舞老师就总夸她是天生跳芭蕾的料,学得快,也极好。
林遇青还挺喜欢《胡桃夹子》这一段。
她手仍垂着没动,只脚尖随着钢琴乐在地面轻点,幅度不大,极为随性自然。
这算不得什么舞,但依旧能看出她的功底。
翩跹、自由。
不过十来秒,林遇青便停下。
仿佛只是站久了随意活动活动。
……
她注意到梁树生的视线,侧头。
梁树生仰头看着她,没意料中的戏谑嘲讽,他眼底很静很沉,指尖烟燃着,将要燃到滤嘴,灰白烟雾被风吹散。
她注视着他眼睛:“梁树生。”
“嗯。”
“你有过想要保护的人吗?”
他低头弹了弹烟灰:“没。”
“那如果有呢?”
梁树生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执拗这问题,也不明白这问题与他有什么关系。
本不想回应,只是在这一刻,看着她眼睛,脸庞被夜风轻轻吹着,心忽然静得像天际那高悬不动的明月。
“那就没有人能伤害。”他淡声。
林遇青视线定定。
明明是那样轻描淡写的话,也许压根没经脑过心,可从他的口中说出,却成了一颗最价值千金的定心丸,最轻松的笃定,也是最能冲破一切束缚原则的张扬。
林遇青那抹阴暗的心思更深重几分,在心底生根发芽。
手机铃声响起。
虞葵打来的。
一接起她便嚷道:“青青你怎么还没到,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林遇青一顿:“我到了,进来了。”
“还以为你半路被谁拐去了呢。”虞葵说,“快点啊,我点的披萨都快到了。”
挂了电话,林遇青看向梁树生:“我先走了。”
他没答。
林遇青也没等他回答,抬步朝里走去。
梁树生看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忽然低眸笑了声。
-
虞葵买了披萨,林遇青进屋时她已备好各种吃食饮料,投影仪也开着,茶几上放着各种影片碟片。
“你干嘛,明天不打算上学了啊?”林遇青笑问。
“这不是难得放纵一下。”虞葵拉着她坐下,随手抽出一张电影碟片塞进老式DVD机,“这些碟都是我爸珍藏的,老片儿,我也不知道好不好看。”
“没事。”
虞葵扒下一片披萨饼递过去,林遇青咬一口,说:“我刚才在外面看到梁树生了。”
“兰檀湾?难得,听说他现在很少回老宅。”
“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腿有些跛。”林遇青问,“是他哥哥吗?”
“嗯,梁净慈,梁家大儿子。”
林遇青捧着冰奶茶,一点一点小口喝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哦青青。”虞葵揽住她肩膀,“我挺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梁树生的。”
“不是很多人都喜欢他吗?”
“话是这么说,可我觉得你不一样。”虞葵努力措辞,“就是,可能因为我们父母认识的关系吧,我一直觉得他挺坏的,打架惹事,脾气也不好。”
林遇青朝她眨了眨眼:“我挺喜欢他坏的。”
虞葵愣了下,而后“哎哟”一声,笑着挠痒痒去闹她:“看不出来啊,咱们青青居然有一颗浪子的心。”
林遇青躲痒,往后倒。
两人笑作一团、滚作一团,最后双双筋疲力尽地瘫倒在地毯上。
虞葵仰面看着天花板大喘气,片刻后侧过头:“青青,其实我真挺怕你喜欢梁树生会受伤。”
“我明白。”林遇青笑了笑。
过了很久,虞葵几乎快要睡着,隐隐约约听到她轻声,“……但我想让他保护我。”
-
一觉睡到天亮,大晴天。
虞葵刷完牙:“我先下楼去准备早饭。”
林遇青嘴里都是牙膏沫,含糊问:“你还会做早饭?”
“那当然,等本大厨给你煮两个米其林水煮蛋。”
“……”
林遇青很快也洗漱完,换好校服下楼。
“葵……”
忽然,她声音止住,步子也停下。
虞母出差回来了,正在厨房忙活,虞葵从身后抱着妈妈:“怎么这么快回来啦?”
“想我们囡囡了呀。”虞母摸了摸她头发,“谁像你,白眼狼似的,昨晚在家打仗呢?客厅乱成那样,我还以为遭贼了呢。”
“我昨天叫青青来我们家睡觉了。”
“青青?”
“林遇青呀,她还在楼上洗漱呢。”
虞母微不可见地轻蹙眉:“傅家那个二婚妻带的小孩儿啊?”
虞葵嘟囔:“妈你这话可不太好听啊。”
虞母正在烤吐司:“我听外界传言,她还挺叛逆,傅川江这个继父是当得仁至义尽了,还是在她那儿讨不到好脸色。”
虞葵不高兴:“妈!”
林遇青在这时走下楼,虞母转过身,笑着打招呼:“起啦青青,快来吃早饭。”
林遇青神色如常地笑,说谢谢阿姨。
傅川江费了不少心思立自己优秀企业家的形象,热心公益、温润而雅、有情有义。
他如今平步青云,掌握实权,正朝着真正的上位圈攀登,不是林遇青能够轻易抗衡的,也不是她一句轻飘飘的真相能推倒的。
……
吃过早饭两人一块儿上学。
刚走进学校,就听到有人议论纷纷说梁树生今天来学校了。
“真的假的。”虞葵嘟囔,“梁树生居然来上课,还是这一大早?”
林遇青一颗心动了动。
走到教室门口,最后一排靠走廊位置果然坐着一个人。
他没穿校服,一件剪裁挺阔的白色衬衫,人趴在桌上,碎发耷拉下来,挡出眉眼。
周围很多人都在悄悄打量他,但没人敢靠近。
就连教室都比往常安静许多。
林遇青视线慢慢凝在他身上,走过去,放下书包。
梁树生始终没动,闭着眼。
她又闻到他身上的雪松木气味。
-
梁树生昨晚没休息好,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来学校,还找了半天校服都没找着,只好随便套了件。
等他醒过来已经两节课后。
睁眼,没有卧室厚重的窗帘,阳光格外刺眼。
他皱起眉,眯眼,好一会儿才适应。
而后,他便看到了林遇青。
少女也被烈日打扰,手撑在额头挡光,微微蹙眉,正低头写作业,皮肤很白,看不出毛孔,睫毛很密很翘,在阳光下飞起一个弧度。
梁树生无端多看了几秒,喉咙有些痒。
又过了几秒,林遇青终于察觉到一旁的视线,侧头看过来。
梁树生坐起来,按了按酸痛的脖颈,哑声:“其他人呢?”
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林遇青:“体育课。”
“你不去?”
她刚来了例假,便提前回来:“我请假了。”
他没再说话,起身到走廊窗边,靠着窗框,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咬进嘴,拿出打火机,扣下。
火光短促地亮了一瞬,灭了。
他拨了三下都没能点燃,“啧”了声。
林遇青拿出口袋里的打火机:“给。”
昨晚她刚买的。
特别漂亮的打火机,在阳光下闪着墨绿色的暗光,上头镌刻的树像是对应他名字,此刻正静静躺在她雪白的掌心。
像是从最干净的雪地昂然而生的一株艳丽又剧毒的花。
梁树生挑眉,接过点火,抽了口,淡声:“你抽烟?”
“不抽。”林遇青看着他眼睛,“这是给你买的,说是防风打火机。”
梁树生看着她没说话。
少年不笑时模样凌厉,视线如暗夜里的光,叫人无处遁形,仿佛要一直看到她心底。
林遇青在他的视线中手心发麻。
半晌,他笑了。
嗓音磁沉,笑声闷着从喉咙里震出来,胸腔震动,夹着烟的手也跟着颤,仿佛得了多大的趣儿。
“林遇青。”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听到梁树生如此温柔的声线。
尽管还是坏透了。
“你钓我呢。”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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