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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落小说 > 爱情的内涵与外延 > 第2章 “我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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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和平笑眯眯地对魏兰花说:“干妈,您刚高高兴兴地过了七十六岁生日还没几天,就把我单独叫到这色彩斑斓的小公园里来,板着面青着脸的,什么事啊?您说,谁要是惹您老生气了,看我不治晕他才怪呢!”魏兰花说:“和平啊,我知道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园林局副局长,说事不多也不多,说事不少也不少,有点儿闲空也是看书写字什么的,不想打扰你。可是,我这心里有事,不找个人说说,还真有点儿不舒服。找谁呢?想来想去还只有你了!”欧阳和平收了笑容说,“啊,干妈,您心里有事?找我说?您干么不找你儿子许德阳说啊?还有女儿魏美艳,孙子许高度,孙媳李清爽,孙女许香泽……”魏兰花打断他的话说,“别提他们,更别提我儿子!我真想扇他的脸!今天在这鲜花盛开又安安静静的地方,就是想问问你,他真的在外面有不少女人吗?是逢场作戏的女人还是偷偷养着的女人?是偶然为之还是……”欧阳和平说,“啊,这事?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事?为什么会找我问这事?”魏兰花说,“别那么多为什么好不好?你和他不是幼儿园同班小学同班中学同班大学也同班吗?你不是他最好的朋友关系特好无话不说吗?他的事你不会不清楚吧?”欧阳和平认真地说,“这要看什么事,如果是工作上的,心情上的,朋友同学上的,那还真是没有多少藏着掖着的。可这事就不同了……别,您老千万别瞪我,我给您问问行不行?”魏兰花这才有了笑容说,“当然行。我真不想听到让我堵心的话。但是,你了解后要给我实话实说!点头了?好!信你!我再坐会儿,你先忙去吧啊!”见他抽身要走,又急忙说,“这事你要替我瞒着,对德阳也是……”欧阳和平笑道,“明白。干妈,我是干什么的?业余时间还研究并写侦探小说的人啊……”

    刚离开魏兰花,欧阳和平就想给许德阳打电话,他要当面狠狠地骂许德阳。怎么骂呢?他脑子一转,就有了一大堆狠话:

    “你这个花心男人,竟然花得连老母亲也知道了?”

    “你是蠢猪啊?不能悄悄地?不把事儿搞大你就觉得脸上没光是不是?”

    “笨蛋!还在我面前吹嘘,说除了我谁都不清楚你的那些拈花惹草的细节呢!”

    “千万别拉我下水!道不同,不足为谋。你花你的,我纯我的。可你老妈竟然找我问这事……”

    “改了吧,老色色,多大了!亡羊补牢未为迟。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拨通了许德阳的号码刚要按发射键,欧阳和平停住了。这什么事儿啊!管天管地,我管得着他这个大公司当家的私事儿?还是个人隐私!我怎么问?我能真训他?犹疑了半天,他还是暂且把答应干妈的事搁置下来。

    下班回到家,欧阳和平总是和妻子郑秀美争着做家务。但他往往争不过她。两人的感情特别好。好到什么程度呢?去年的一次同学聚会,一大桌人,男女同学各占一半,吃着喝着说着笑着瞎胡闹了起来。闹什么?话题扯到男人拈花惹草上面了!许德阳在同学面前,一直都把自己“博爱”的情事不当回事儿,甚至有时候作为骄傲的话题来讲,不炫耀难受似的。这回不知怎么了,说着说着把矛头对准了欧阳和平。许德阳来劲儿了。他坏笑着对大家说,谁要是敢把十八岁的小女人和已近五十岁的郑秀美替换半天,欧阳和平就能同谁拼命!

    什么话?大家轰然大笑。欧阳和平听了不置可否,跟着大家一起笑,不急不恼,不争不辨。在他眼里,许德阳就是许德阳,许德阳永远也不是他欧阳和平,欧阳和平永远也成不了许德阳。

    然而,晚上和妻子亲热时,却突然失去了以前烈火般的劲儿。他爱妻子,很爱。他从未与其她女人有过不正常的事儿。但是,却未必就像许德阳这小子说的那样,往他怀里塞个十八岁的漂亮女人,他真能无动于衷?这一夜,他辗转反侧,竟然失眠了。以前从未因为这样的事入不了梦。他想抽自己。妻子对自己真挚的爱,自己对妻子真切的情,在许德阳这个花心男人的嘲讽和同学们的哄笑中,动荡了?摇晃了?

    不会!

    真不会!

    绝对不会!

    这几个“不会”虽说都有感叹号,与以前的含义没有明显的不同,这时候却有点儿筋疲骨软。问题就出在许德阳这个家伙常常对十八岁的女子情有独钟的男人,总想用这样的话题来刺激他的欲望,把他拉下水,与他同流合污……

    今天干妈特意把他叫到街心公园问她儿子的事,不是又勾起他对感情专一与否的话题了吗?说心里话,要真是像许德阳说的那样,有娇柔美丽的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他能忍受得住吗?柳下惠坐怀不乱,是虚构的还是真事?有时候,几个男同学背着许德阳,一边狠狠地骂他,一边又对他的花事羡慕不已。就连西方崇尚精神恋爱的哲人柏拉图都不得不承认:“任何一种快乐都不如什么的爱来得更伟大、更强烈!”何况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呢?而且,柏拉图说的“那个什么”的潜台词,不会只是一个男人或一个女人的吧?所以,许德阳对感情出轨的行径,有哪个男人能从心底深处说不好呢?

    吃不着的葡萄,葡萄一定酸得倒牙!

    吃着了呢?还酸吗?可能酸,也可能不酸;可能甜,也可能苦!

    到底要不要把许德阳花心的事对干妈说?不说,她老人家一定还会问,是追问!说呢?怎么说?说轻还是说重?实说还是虚说?竹筒倒豆子还是遮掩推挡?

    在此之前,不管是什么事,欧阳和平几乎从来也没有过多的犹疑彷徨。今天怎么了?干妈托他做的事,就这么难吗?

    欧阳和平从上午到中午,又从中午到下午,一直拿不定主意找不找许德阳。把他愁得双眉紧蹙。日落西山的时候,许德阳给他打电话了。欧阳和平一看号码,竟然高兴得差点儿跳起来。真是想曹操,曹操到。虽然是老同学老朋友了,就算把他的事告诉他妈,也得给他打个招呼。不然,告状这事,最容易得罪人。不说别的,他那以房地产为主的正泰公司里,还有自己的儿子和好几个自己亲戚的孩子在上班呢!无论什么年代,人与人之间,关系处得好很难,处僵了很容易。处得好与处僵了,差别大了去了!

    按照许德阳说的地址,欧阳和平去了。到那一看,是让他陪酒!欧阳和平有点儿不悦。别看他平时不大断酒,几乎每天都喝三两二两的,但那是养生。而这呢?酒场!绝大多数中国人都清楚,酒场如战场,很多时候上酒桌陪客人喝酒的人,不喝个七八成八九成甚至十来成,那是下不了酒桌的。

    有打油诗为证:

    上了酒桌就得醉/谁要不醉就灌谁......

    当官的都照醉的喝,一般的生意场上就更不用说了。遇上当上帝看的客人能喝,真的是不醉不过瘾,那就更得喝了。不喝怎么做生意?不喝足生意能兴隆?

    欧阳和平知道,别看许德阳花心能花出花来,但酒量不怎么样。有时候,他甚至滴酒不沾。据有人考证,许德阳不喝酒或少喝酒,最大的原因是他觉得喝酒的妙处与女人亲热的妙处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更何况他一喝多点儿,对他的“大巫”影响太大。他曾偷偷对几个知近的朋友说过:“不是不能喝,也不是不想喝,而是一喝或多喝,那事儿基本上就完了。”哪事儿?心照不宣。他周围的人谁心里不跟明镜似的:花事儿呗!一个也有花事的同学笑问许德阳:“我可和你不一样。不知道酒能助那事儿吗?”许德阳说,“你只知其一,其二是:酒更能灭那事儿。

    大家虽然对许德阳的谬论不以为然,但久而久之,只要与他打交道的人都知道他真的远离酒精。实在不能不上酒桌,他也多找人替喝。欧阳和平就是这样的人。他被许德阳无数次地或请来或骗来或拽来或抢来替他喝酒。他也曾无数次地喝醉,真的是喝伤了胃。他是市园林局的副局长,说重要十分重要,说清闲也很清闲。没有多少大事的事业单位,平时没有几回酒场。他的胃都坏在许德阳身上。

    一般人,要是谁能常常请他喝酒,那还不得感激涕零?但是对欧阳和平来说则相反。他一去,就算他不想喝也难以不喝。因为和许德阳公司打交道的几家大客户的客人,酒量都相当可以。喜欢喝酒的人都知道,喝酒就像吸毒,一天不喝或几天不喝,那还不把人馋死?因此,为了让欧阳和平陪好客人,许德阳曾给他许多实惠:提拔他公司里欧阳和平的儿子,照顾欧阳和平亲戚的孩子;给了他好几套价值不菲的工艺品;好酒好烟好茶常常奉送;出款给他印了两本书。这就叫互利互惠,也称双赢。

    又被许德阳骗到了酒桌上,尽管有点儿不悦,欧阳和平也只得勉为其难。谁让他和他的私交扭结在一起分不出清浊呢?

    还没到上桌的时间。许德阳悄悄对欧阳和平说:“老兄,今天我请的客人里,有个二十出头的女人,那模样,真是俊!据说还是处,只要你感兴趣,酒场一散,你就立马带走!春天了嘛,树长叶了,花开朵了,你就没有情?别说年龄!现在的五十,最多也就是中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春去花落时。这说的是女人。女人主动,男人退缩,不够爷们;对我们男人来说,还有多少年的劲头?白白浪费资源,首先对不住自己!看,来了!怎么样,俊吧!”欧阳和平瞧了一眼后附耳许德阳说:“看她浓妆艳抹的味儿,不会是那种女人吧?”许德阳说,“不会。我能给你牵那样的线?那不是抽我的脸吗?”欧阳和平盯着许德阳的眼,小声却正色道,“你要敢扯这样的线,我就和你绝交!”许德阳笑了说,“行,你是正人君子!”停了下又说,“听说你快写好一部长篇侦破小说,到时候我给你打款,咱印它几万册,这行吧?”欧阳和平说,“绝对行!我举双手赞成!”许德阳说,“双手举起来,那不是投降吗?这样的人不是叛徒就是内奸或工贼!”

    这场酒喝得还行。比欧阳和平预料要少得多。这与那位桌上唯一的女人有关。别看她才二十出头年龄不大,却是这次重量级的生意团队的副领队,正领队呢?临时有事没来。这个俊美的年轻女人在酒桌上表现出的大气、成熟、雅致与聪颖,让欧阳和平对她刮目相看。而她一听说他是业余作家式的领导人物,眼睛里流露出的是敬仰、爱慕、倾心与热流。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她也没有让她的情感遮遮掩掩。许德阳一见,手舞足蹈非常高兴地指着女领队和欧阳和平说:“什么叫红颜知己?这就是!什么叫相见恨晚?这就是!什么叫郎才女貌?这就是!什么叫情同意合?这就是!”

    话还未说完,掌声就雷动了……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看欧阳和平的眼神,越来越热,越来越辣!而欧阳和平却说了几句大煞风景的话,让那女人的心凉了,脸青了。不欢而散。

    客人走后,许德阳把欧阳和平叫到办公室里,对他大发雷霆。平静下来后他又轻声细雨地说:“你知道这次的生意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欧阳和平说:“虽然具体数字你没说,但我也能猜得出来,当然重要了!”

    “那你还说那些狗屁话?”

    “我说什么了?不就是大实话吗?”

    “人家是对你有意思,想和你发展发展。”

    “我就是不想和她发展发展才那样说的。”

    “你就不能委婉一点儿?非得说什么‘我和我老婆的感情特好’”!

    “不好吗?”

    “当然好!你和郑秀美,那可真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别再胡谄了好不好?你还好意思说我?看你干的那事,拉什么条,拉酒桌上了?”

    “你是说,不在酒桌上拉,就行,是吧?”

    “放……驴马拐弯……那个!”

    “说话文明点儿啊!我们可都是有文化的男人……”

    “够了许德阳!我给你说正事。你妈,我干妈,让我问你,你是如何变坏的?外面有多少女人?是偶尔为之逢场作戏呢还是一贯如此里藏外养?”

    “真的?”

    “真的。”

    “真是我妈让你问我的?!”

    “没掺假,真的!”

    许德阳在凉爽宜人的房里,竟然很快满头冒汗。他那慌张样儿,与他平时傲气十足的劲儿迥然不同。欧阳和平笑他:“英雄变狗熊了?”许德阳说:“不是变什么的问题,是老娘关心的问题。老娘一关心,事情就麻烦。麻烦在哪儿呢?在孙清雅身上。你也知道,妈对儿媳妇百分百好。孙清雅也确实无可挑剔。我的那些花事要全都晒到太阳底下,那还不得把老娘气死!”欧阳和平说,“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你既然还有孝心,又怕妻子伤心,以后不做就是了。”许德阳说,“那还不如让我死了呢!”欧阳和平噎住了似的,无言以对。

    两个人说了好长时间,许德阳差点儿给欧阳和平跪下来,欧阳和平才算点了头:把他早就背叛感情的事暂且隐瞒下来;以后,许德阳一定收敛,最起码不能那么嚣张。什么人?花来花去,把老娘气晕了,把老婆气死了,让纯情的儿子儿媳在家里和外面怎么做人?

    然而,第二天下午,当欧阳和平在街心公园见了常去那儿的干妈魏兰花后还没有张口,他就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和平啊,你当这个园林局的副局长真不错!不是到这个公园里瞧瞧,就是往那个风景区遛遛,好啊!总在空气新鲜的地方工作,对身体健康非常有益。还有啊,你听听我的嗓子,变没变音?我们夕阳红合唱团近来活动多,我感到喉咙眼儿里有点儿堵似的……”说了不短的时间,滔滔不绝,把不住嘴似的。但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她儿子许德阳的花心事儿问得如何如何了。欧阳和平心里暗笑:老母亲啊,天下所有的老娘啊,舐犊之情深似海,是共性!谁会让自己的儿子出丑?谁能叫自己的骨肉难堪?哲人云:小孩的小那个,娘身上的肉啊!血永远浓于水。水永远没有血浓。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宝贝儿子,疼都疼不过来,能害他吗?会往他身上泼脏水吗?哪怕他身上早就脏得一塌糊涂。欧阳和平分析,当妈的魏兰花,很有可能早就知道儿子许德阳在外花女人,冷落了妻子孙清雅,只是家里家外还算平静,大家相安无事。昨天她老人家为什么气呼呼地让他立马查查许德阳?极有可能是她耳边有人嘈杂了,她一时恼怒。一夜过去,她的心态改变了。最大的变化就是要为儿子“遮风挡雨”。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一般来说,“家丑”的外延很大,而儿子的事,内涵最丰富。因此,干妈魏兰花在他面前对别的事侃侃而谈唯独不提嘱咐过他的事,就能够理解了。这算什么?关键时刻,就是替儿子去死,又有几个母亲打退堂鼓呢?欧阳和平心想,正好!我本来就不乐意干那吃力不落好的活,这下行了。你不问,我不说;就算你问了,我也装聋作哑。

    干妈和干儿,在春色满园的街心公园里,在摇曳多姿的青翠柳树下,说说笑笑了很长时间。看看天不早了,魏兰花深表歉意地说:“和平啊,你看我真是老了,你是公家人,有事做,多忙!今儿被我扯住了,不但听我说了那么多的废话,还在这花花绿绿的地方逗我开心,真是难为你了!”欧阳和平朗声笑道:“千万别这么说干妈,您是谁?温柔敦厚的老母亲。我的亲妈不是早就离开我了吗?我不是一直把您当成我的亲妈一样的妈了吗?陪您说会儿话,唠会儿嗑,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了。您能给我这个机会,是我的荣幸啊!”

    两个人笑逐颜开。

    到了临走的时候,魏兰花拉着欧阳和平的手说:“和平,德阳能干,要不然能把公司搞这么大?德阳也有不少缺点,你和他见得次数也算不少,时常给他敲敲边鼓,有些事儿,能收敛的就收敛些,别让他不知天高地厚。”欧阳和平笑了说:“放心吧干妈。您老的话在我这儿,不是圣旨胜似圣旨!再说了,德阳真的能干!就算他有点儿不足之处又算得了什么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是圣贤,也不是完美无缺之人啊!”魏兰花笑着,点着头,走了。

    欧阳和平是看着魏兰花走的。他在她脸上皱纹的缝隙里,在她眼睛好像有点儿浑浊的瞳仁里,发现了她内心的痛楚与哀叹,更从她故意回避的言谈里,听到了她的心声:

    “我儿子怎么会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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