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悲伤下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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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稀记得那天早上，是别人抱的我。村里的叔叔跑去通知奶奶时，奶奶气得跟他说，“你不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我儿媳刚从上海回来，还拿了不少东西给我，她自己就是带孩子回去看看，说想孩子，等她忙完还是会去上海打工的。”可当再三确认对方没有说谎时，不能接受事实的奶奶已然撑不住晕厥过去了。

    我常常听奶奶夸你，说起你时都是一脸骄傲欣慰，毕竟你是奶奶亲自挑选的儿媳。还有二妈，你虽然个子矮，人也瘦，可长得真的很好看。你勤快，不管是家里的还是地里的活，都干得风生水起，村里能与你相比的真的很少。

    如今，每当回忆起这些，心中便是无尽的痛楚与思念。那些曾经的美好与夸赞，都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我的心。奶奶的晕厥，那是她无法承受的伤痛，而我，也在这漫长的岁月里，独自咀嚼着失去你的痛苦。你就像一颗璀璨的星星，虽然短暂地划过我的天空，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我知道，你会永远活在奶奶的记忆里，活在我的心里，那些关于你的点点滴滴，会如同珍贵的宝藏一般，被我小心翼翼地珍藏，在某个寂静的夜晚，拿出来细细回味，让泪水肆意流淌。

    门前那棵樱桃树，还有地里的那些梨树、桃树、橘子树、花椒树，它们就那样静静地生长着。奶奶常说，我们家大概是村里树种最齐全的人家了。很不可思议的是，每棵树都长得那么好，这都是因为你和二妈啊，你们真的太能干了，才会有这样的成果。

    奶奶说，在她住院的时候，是你和二妈一起轮流去服侍她。给奶奶梳头，做好饭菜，喂她吃饭，每天都换着花样地做饭菜，都是等奶奶吃完你们才吃。为她擦背洗脸，照顾得无比周到。临床的家属们都很羡慕奶奶，还笑着说奶奶是打着灯笼火把找的儿媳妇，真会找，两个人都这么好。平常人家得一个这样的都得欢天喜地了，何况还没有纷争，都是笑脸相迎，那么有礼貌。

    回想起来，那些画面仿佛还历历在目，那是多么温馨而美好的场景。可惜，时光不再，你们都已不在身边，但你们的好，却永远留在了奶奶的心里，也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那些树，依旧每年开花结果，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故事，而我站在树下，望着它们，心中满是感慨与思念！

    在以后的日子里，过得那般苦。奶奶每每看着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你，眼里不知不觉就会湿润，眼泪慢慢从眼角溢出，流满了满脸。奶奶也常常会发呆，有时做着事就突然停下来，静静地望着对面的远山，她究竟在想什么呢？我总是要等很长的时间去确定，再去唤醒奶奶。而她一时半会总是回不过神来，回头看看我，揉揉眼睛，又继续忙活起来。

    时候太累了，奶奶会回到房间休息，却也总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唉声叹气。人已经不在了，那是不能轻易提起的伤痛，有些事真的就是过不去了。那是心中永远的痛，永远的梗，无法消散，无法释怀。

    我看着奶奶这样，心里也满是苦楚与无奈。那些曾经的美好与温暖，如今都已成为遥远的回忆，只留下我们在这尘世中独自悲伤与缅怀。生活还在继续，可那道深深的伤痕却永远刻在了我们的心底，时不时地隐隐作痛，提醒着我们曾经失去的一切。我多么希望能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让奶奶和我都能在其中寻得一丝慰藉，可终究，我们只能在这漫长的时光里，慢慢咀嚼着这份苦涩，带着思念与伤痛，继续前行。

    还有那件你给爷爷织的毛衣，爷爷竟然穿了十多年。坏了就缝缝补补接着穿，补丁左一块右一块的，到最后真的不能穿了，它便被封存在老家的衣柜里，仿佛也封存了一段岁月。

    爷爷后来患了高血压，发胖之后，那件毛衣就再也不合身了。我也是无意间看到小时候我们拍的全家福，看到照片里你抱着我的模样，才惊觉原来自己小时候是个小胖妞，头上扎着两个小辫，看起来是那么的可爱，笑得无忧无虑。可后来的我怎么都胖不起来，反而瘦得可怜，用奶奶的话说就是皮包骨，高中大学毕业工作了，体重也不到 70 斤。

    第一次去婆婆家时，婆婆嫌弃我，是啊，太瘦了并不是福气，反而显得很难看。这让我心中不禁涌起一丝苦涩与无奈。

    回忆着这些过往，心中百感交集。那件毛衣承载着的是你对爷爷的爱，而小时候的照片则让我看到了曾经天真无邪的自己。时光悄然流逝，我已不再是那个小胖妞，却在这瘦骨嶙峋中经历着生活的种种。那些或喜或悲的瞬间，都如同一个个印记，深深地刻在我的生命里，让我在前行的道路上，时而感慨，时而惆怅，而那一份对过去的怀念与眷恋，也愈发浓烈，如香醇的酒，越陈越香，却也让人心酸。

    第二天的夜晚究竟是什么时候来到的呢？我竟不记得了。我醒来后，发生了好多事情，都是从叔叔阿姨们的口中听到的只言片语，支离破碎，不完整的叙述让我有些迷茫。我只记得看到你静静地躺在那个黑黑的木质盒子里，我远远地看着，心中竟有些害怕，不敢去细看。

    后来听奶奶说，你走的时候，穿着小姑送你的最好看的一套衣服，干净又体面。我曾远远地望过，问过能不能看一下，望着那些数不清的稻草，望着我们的家，那个瓦片式的砖瓦房，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曾经熟悉的一切，如今都已变得有些陌生。而你，也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在这黑夜中徘徊，试图抓住那些曾经的温暖与美好，可却发现它们如流沙般从指缝间溜走。心中的悲痛与思念交织在一起，让我在这寂静的夜里，独自黯然神伤。那黑黑的木质盒子仿佛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将我们阴阳相隔。

    后来，是大舅舅实在看不过眼，把我抱走了，还安慰着我。你知道吗，或许你看到了，我把钱都给了外公，就像你所说的那样，因为他来的最早，我就给了他。可就因为这，姐姐们却抱怨起我来，说是因为你的丧葬费，还有所有请人的费用都是爷爷奶奶出的，说我偏心眼，根本就不知道谁亲谁近。可其实我都不懂啊，我真的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明明我已经很听话了。

    在你下葬的时候，小姑跟我说，要是我哭的话，舌头会烂掉，而你也会走得不安心。就因为这样，被吓住的我竟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出来。

    回忆起这些，心中满是复杂的情绪。那些误解，那些无奈，还有那深深的恐惧与不知所措，都交织在一起，让我感到无比的困惑与痛苦。我只是按照自己所理解的去做，却引来了这么多的是非。我在这纷纷扰扰中迷失了方向，找不到一个可以让自己安心的答案。而那未能流下的眼泪，也成了我心中永远的梗，让我每每想起，都觉得无比的遗憾和自责。这一切的一切，都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我的心头，让我在岁月的长河中，背负着这些难以释怀的过往。

    你不用难过，在后来的那些日子里，每到夜里我都会默默地哭。我不敢让奶奶知道，所以我的哭都是没有声音的，我睡觉的枕头上一直有着许多白色的痕迹。奶奶骂我，说我不懂事，不知道她每天要洗很多衣服很难受吗，她的手都红了，手常常疼得厉害。可我也控制不住，没有人陪我说话，大姐有二姐，而那些悲伤都只是属于我的，说了又能有什么用呢？受委屈总要有一个发泄的渠道，而这就是我的方式。

    我很讨厌看那些所谓的言情剧、悲情剧，可奶奶却特别喜欢，看着看着那止不住的眼泪，完了还控制不住。我不看，劝她也没了言语。

    在这寂静的夜里，我的悲伤如潮水般蔓延。那些无法言说的痛苦，而奶奶的不理解，更让我觉得孤独与无助。我在自己的世界里挣扎着，试图找到一丝慰藉。那些白色的痕迹，就像是我悲伤的印记，见证着我无数个难眠的夜晚。我讨厌那些能轻易勾起我悲伤情绪的剧集，可奶奶却沉浸其中。我们在不同的情感世界里徘徊，却都有着各自无法排解的愁苦。这生活，就像一场无法逃避的修行，我们都在其中艰难地前行，带着自己的伤痛与无奈，在岁月的磨砺中，努力寻找着那一丝温暖与希望。

    奶还特别搞笑地问过爷爷，那些打仗的到底要死多少人？爷爷很是无语，只得告诉奶奶那是演戏，那是一种工作，就如同他教书一样，要是演戏一次就死人，这世上就不会有电视可看了。到现在，奶奶也常年累着自己，还劝我要靠自己。

    我记得当初有一部很火的韩剧，讲的是孙女与奶奶相依为命的故事。女孩长大结婚后，丈夫却在送货的途中出了车祸，没有了老公还受到婆婆的欺负，她的婆婆劝她打掉孩子，重新找个人生活，可最后她还是坚持生了下来，一个人将孩子抚养长大。吃饭的时候，她的饭是最少的，还没有菜，哪怕兄长心疼她，给她舀一点饭菜都会受到婆婆的责骂。好在最后她有了自己的事业，做头发、做发型，还找了一个很帅的医生。

    回想起这些，心中既有感慨又有叹息。生活中的种种艰难与不易，在这些故事里被展现得淋漓尽致。而那坚持与奋斗的力量，也如同黑暗中的微光，给人以希望。奶奶的天真与懵懂，韩剧里人物的坎坷命运，都成为了我记忆中独特的画面。它们交织在一起，让我对人生有了更深刻的思索。

    奶奶有时说着说着就会想到她自己，然后再看看我，对我说，只怕我以后的苦难也很多。好在最后，如那电视所表演的一般，我得到了幸福，熬出了头。

    当我远嫁山东时，奶奶常常说的便是不要想着娘家，说我跟她一样，是没有娘家的，太远了，一切都鞭长莫及。而且这么多年，我也该死心了，不要再去期待什么了，爸爸有他自己的生活，我也结婚了，就各过各的吧。

    如今这般模样，我并不后悔，至少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可内心深处，除了真的很想念两位老人，还隐隐有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惆怅。那些和奶奶相处的时光，那些她的话语和神情，都深深烙印在我的心里。她对我的担忧，她对生活的感悟，都如同一个个沉甸甸的砝码，压在我的心头。

    远嫁后的我，在新的生活里继续前行，可对奶奶的思念却从未减少。她和爷爷，是我心中永远的牵挂。那些曾经的过往，那些对亲情的渴望与无奈，都在岁月的长河里流淌，交织成一幅复杂而又深情的画卷，让我在回首时，不禁泪眼朦胧，感慨万千。而我也深知，无论时光如何流转，无论距离有多遥远，这份对两位老人的思念与爱，永远都不会消散。

    你的葬礼，我记得的确实不多。只记得爸爸匆匆忙忙从上海回来，他的哭声撕心裂肺，相比之下，我却显得那样没心没肺。哪有真就一声都不哭的孩子呢，只是那时的我，漠然得好像跟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爸伤心了三天三夜，你的葬礼也举行了三天三夜。他抱着你的名牌，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最前面，周围尽是哭声，那场景如同残破漫道。我人小，走走停停，跌跌撞撞，一步三跪九叩，到最后，二爸实在看不过眼，抱着我走完了全程。看着你下葬，爸爸扶着你的棺材，舍不得你，哭得不能自己，亲人们都陪着我，我确定自己是真的很难过，可我真的哭不出来。

    那些给你买的纸钱在燃烧，那个漂亮的三层纸房子，还有其他的东西，火在熊熊燃烧，烟在空中袅袅飞舞，周围都是模糊的黑片。烧完之后的碎片迷了我的眼睛，而你被一层层封在了石头里。

    后来每到清明节，爷爷给老人烧纸、上供的时候都是五个酒杯，你每年都有纸钱，爷爷奶奶一直记得你，都说你走得太早了。在那些时光里，你不在了，爷爷奶奶承受了本该你和爸爸承担的责任，他们也很痛苦。

    回忆起这些，心中满是惆怅与哀伤。那些过往的片段，如同一片片落叶，在岁月的风中飘零。你的离去，给我们留下了无尽的思念与伤痛。而我也在时光的流逝中，渐渐懂得了珍惜与怀念的意义。那曾经燃烧的纸钱，那弥漫的烟火，都成为了我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

    在那个葬礼之后，二爸和爸爸一同收拾了所有东西回到了奶奶家。他们要去上海和深圳打工，留下二爸家的两个姐姐再加上我。对奶奶而言，这确实是很重的负担。那时人太小了，姐姐们也就大我两三岁，打闹吵架自是常有的事。

    爱，不知何时就会被现实打败，我能明确地感觉到与姐姐们的差距。新衣服、新鞋子，过年时，亲人们回家，有人可抱可亲，可撒娇卖萌，可嬉戏打闹，而我大多数时间只是看着。有我能干的活便快点干，奶奶有时会招呼我过去抱着我，但我只能待一会儿，就会挣脱束缚出去，在没人的角落里躲起来，只要不被人发现就好。我不想也不愿意跟姐姐们打闹，只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我的悲伤眼泪与他们的欢天喜地格格不入，根本插不进去，我觉得自己本身就是个麻烦。

    我也曾期待爸爸今年会过年回家，毕竟奶奶说爸爸忙得挣钱，再过两年他就回来看我了。每年新年，除了团圆吃饭，我自己却没有要参与其中的想法。姐妹们有时招呼我一起去她们屋里玩，家里的姑姑们还有二妈也说要带着我一起玩，可姐姐们很委屈，甚至无语，我自己不想去，拉都拉不进去，她们又能怎么办呢？我常常只是走个过场，在姐姐的房间里待一段时间，看着她们玩闹，亲眼目睹那些不属于我的笑，把眼泪死死地守在心里，憋在眼中，不经意间转身出去，如果被问起就说我要上厕所。

    那些日子，孤独与失落如影随形。我在这热闹的场景中显得如此落寞，仿佛被世界遗忘。但我也倔强地守着自己的那一方天地，在寂静中舔舐着内心的伤痛。

    实在是太让人窒息了，我真的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悲伤，也无法用言语向大人们倾诉我的难过。在新年大团圆的日子里，我就像个异类。我的脾气是如此怪诞，至今想来，那些能忍受我这狗脾气的友人们，真的是太不容易了。分了又合，合了又分，如此反复，我常常能把别人气到心梗，可即便到了这种程度，居然还有多年的朋友愿意听我说话，回家见面还愿意请客吃饭。

    新年的夜空总是很美，小时候，那漫天都是璀璨的星星，很亮很亮。我也时常想，人们说的最亮的那颗星，所看到的是否是人死去的灵魂。那么，那里有你吗？我能看到你吗？我不知道。就算看到了，我也未曾对它许过愿，只是长大之后学会了书写，我会把想对你说的话写给你。找个学校后面的操场，寻一个很大奇奇怪怪的大石头，让它挡住我小小的身影，然后小声地读一次，再烧给你，最后跪下磕头。

    过往的悲伤如潮水般涌来，将我紧紧包围。而那些珍贵的友情，又如同黑暗中的明灯，给予我温暖与慰藉。我在这复杂的情感交织中，慢慢成长，慢慢懂得珍惜与感恩。那片夜空下的思念，那写给你的话语，都成为了我生命中难以磨灭的印记，伴随着我，在人生的道路上继续前行。

    至于那些言语，我确实早就不记得了，只余留着那满心的委屈与无尽的想念，还有那封存着不能为人所知、不能轻易告诉他人的小秘密。常常一有时间，我就会找个没人的山头，望着那蓝天白云，手里揪着青草，默默言语着，说给你听，也说给风听。在属于我自己的时间与空间里，一切总是美好的，无需与人分享这些不必要的东西。一个人玩，是我最为喜欢的方式。

    我老是说错话惹人生气，我也曾胡乱地写词，然后自己唱。一个朋友的妈妈说，听你的歌太过悲伤，让人难受得想哭，她不喜欢。可是那时候的我呀，这世间的确也没有什么值得我欢喜的事情。那满心的愁绪，那无人能懂的孤独，都在这一言一行、一词一曲中流淌出来。

    我就像那独自开放在山间的小花，在寂静中绽放着属于自己的色彩。那些无人倾诉的话语，那些独自哼唱的悲伤，都成为了我生命中独特的印记。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里，我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倔强地与孤独为伴，在时光的长河中缓缓前行，寻找着那一丝能让我心生欢喜的光芒，期待着有一天，能真正找到属于我的快乐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