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榈庭多落叶,慨然知已秋深秋,秋风萧瑟,花叶凋零
月园里,摇晃的藤椅上,白清兰悠闲自得的躺在上面,身上盖着薄被,一旁的小桌上放满了瓜果蜜饯,糕点清茶。
温暖的日光透过密密层层的树林,倾洒在白清兰的身上,晒得她整个人全身舒坦。
陌风从门外走进月园,来到白清兰身侧。
白清兰一脸懒洋洋的模样,随口问道:“端州和禹州的战事如何了?他死了没?”
白清兰口中的他是指楚熙。
自白清兰离开鄞州后,失去了白清兰的楚熙便选择不再伪装。他对外宣称有神医治好了自己的腿疾,而后就一人回了京畿。楚熙向容烨请命,想要亲自带兵缴贼。
容烨给了他一万大军让他去收复禹州,还让江秋羽随他一道去平叛。
到现在,已有三个月。
陌风如实应道:“主子,百姓都在传,楚公子重伤。而楚公子出发时,昭兴帝就只给了他三成粮食,虽过去三个月,但朝廷一直拒不发粮。”
白清兰冷笑一声,“祸起萧墙,这昭兴帝还真是个昏君。匈奴入侵兴朝,昭兴帝不想着抗敌,却总想着算计。若楚熙他们真战死了,匈奴会大举进攻兴朝各地,届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陌风抿唇不语,只定定站在白清兰身侧。
白清兰刚伸手,陌风便开口询问道:“主子要吃什么?属下帮您拿。”
白清兰言简意赅,“糕点!”
陌风弯下腰,拿起一块糕点恭恭敬敬递到白清兰手中后,才复又斟了一杯清茶放在桌上。
白清兰抿了一口糕点,软软糯糯,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白清兰笑的一脸满意,“这糕点真好吃,陌风,是你做的吗?”
“是!”
白清兰起身,和陌风面对面并站,她将自己手中吃过的糕点喂到陌风嘴边,“你也尝尝。”
陌风从不嫌弃白清兰吃过的东西,他刚伸手准备接过糕点时,白清兰却命令道:“就这样吃,我喂你!”
陌风那双皎皎明眸,此刻眼中尽是犹疑。他根根分明,微微卷起的眼睫毛轻颤了几下,一颗心紧张到砰砰乱跳。
因为白清兰就算给他吃自己尝过的食物,也从来没有亲手喂过他吃食,他有些不习惯。
就在陌风犹豫了一会,准备就着她的手吃糕点时,白清兰却将糕点收回。
白清兰以为他是嫌弃自己吃过的东西,便也一至认为,之前让他吃自己吃过的食物,对他而言是羞辱。
白清兰用一块糕点试出了陌风的心意,她明白陌风保护她想跟着她并非是对自己有意,而是因为想要报那一饭之恩。
白清兰转身,又将自己手中的糕点抿了一口,“盘中还有许多糕点,你要是饿了就自己拿着吃吧。”
陌风瞬间就明白了白清兰的意思,陌风急忙开口解释道:“主子,属下吃不了一整块糕点,还请主子开恩,把方才的那半块糕点赏赐给属下。”
白清兰心头微动,她转身直勾勾的看着陌风。陌风被她灼热的目光看的手脚无措,还有些不好意思,他垂首低眉,不一会就面红耳赤。
白清兰看着陌风这张妖颜如玉的脸和一张薄如蝉翼的红唇,不由轻笑出声。
白清兰将手中的糕点递到陌风那只洁白如玉的手上后,才敛去了笑,一脸正经道:“今晚收拾包袱,明日一早咱们就离开。”
陌风哽咽了一下,他轻声问道:“主子,容属下多嘴,想问主子离开此地后,是不是要去禹州?”
白清兰挑眉打趣道:“怎么,我去禹州看望楚熙,你吃醋了?”
陌风心头一颤,随即慌乱起来。
我的心思难道被主子看出来了吗?
陌风极力解释道:“主子明鉴,属下不敢,也绝无此意。”
白清兰看着陌风那满脸严肃,一本正经的模样,但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慌乱时便觉有趣,白清兰哑然失笑。
白清兰的笑声让陌风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白清兰没再多做解释,她转身离去。
陌风将手中糕点拿起,咬了一口后才放下。他看着白清兰走远的身影,不由得快步跟了上去。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
禹州城外的军营中,五个巡逻的士兵举着火把在漆黑的夜里巡视。
楚熙带兵一万在禹州城外,安营扎寨。他们已在此地驻守了三月有余,一万士兵已死伤一半,余下不到五千人。
而容烨不派人来送辎重支援他们,完全是因为容煦和楚熙撕破了脸,他想在暗中除掉楚熙,所以常常向容烨谏言,说容熙此人奸滑狡诈,有谋逆之心,若不铲除,将来必成大患。
容烨不是个英明的君主,他有些小聪明,但并非有治世之才。
容烨的父亲容钰相貌儒雅,温润如玉,又文武双全,德才兼备。懂琴棋书画,擅君子六艺。
容钰在生前颇得容晖喜爱,只可惜容钰英年早逝,容晖虽伤心不已,但他依旧是爱屋及乌,所以将皇位传给了容钰的儿子——容烨。
容烨做了皇帝后,终日不务正业,耽于享乐。他后宫中仅有一位皇后,乃一农家女,名奚梦儿。
奚梦儿家世虽清白,但身份却低微。当容烨要将奚梦儿立后时,百官反对,就连容烨的亲生母亲,明德太后——蒋婷也是极力反对。
可容烨对奚梦儿的情爱已到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的地步。他为了奚梦儿,一人力排众议,最后不惜诛杀一众大臣,杀一儆百。
大臣惧怕他的权威,最后也不得不妥协让他立奚梦儿为后。
容烨行事糊涂,为君无道,所以,他自然不会思考若楚熙和众人战死沙场后,不仅会寒了兴朝所有武将的心,更会让匈奴人大举进攻兴朝各地,届时后果将不堪设想。
“咕噜~”
巡逻的五个士兵里不知是谁的肚子传出一声呜鸣。
“兄弟,忍忍吧!朝廷不发粮食,咱们现在一日能吃两餐就已经够好了。忍一下吧,到明天咱们就有粥喝了。”
一个形如枯槁的士兵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劝道。
这士兵年过半百,他身形消瘦的连手上额头上的青筋都能看到。
一个身宽体胖的士兵怒从心起,暴跳如雷,他将手中的火把猛地摔到地面。
“碰~”的一声
火把熄灭,火棍在地面滚动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勃然大怒道:“每天吃的两餐不仅没肉没菜,且都是稀粥,米少的可怜,几乎都是水。”他气的胸膛起伏,青筋暴跳,“老子跟着穆老将军打了半辈子仗,还从来没在军营中受过这等窝囊气。打仗连饭都吃不饱,这还打什么仗,不如让大家集体冲出去,与敌军大战个几百回合,直接去送死,战死沙场好了。这样比饿死倒还光荣些。”
此等大逆不道的话,令他身边四人听的心惊胆战。要知道这可是军营,带他们领兵打仗的人是御王,这要一句话不得当,挨顿军法是轻,若御王要他们的命,那可就是大事了。
四人纷纷捂住他的嘴,一边好声好气劝道:“算了算了,少说两句吧。”一边将他连拉带拖,强行拽走。
天色越来越暗,秋日的寒夜,冷风瑟瑟。
白色的营帐内,一盏放在桌上明晃晃的烛火在不停跳动,火光时大时小,时暗时明。
楚熙坐在椅子上,他的桌前放了一杯温热的清茶。
楚熙从袖中拿出一个檀木盒子,仔细端详。这盒子正是在鄞州时,他买来送给白清兰但被白清兰所拒绝的簪盒。
这簪盒虽被白清兰拒绝,但楚熙却一直未曾将它丢弃,而是将它日日夜夜带在身上,想白清兰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因为楚熙坚信,终有一日,这簪子定会重新簪在白清兰的头上。
“王爷,又想王妃了?”
帐内传来江秋羽的声音。
楚熙看簪盒看的入迷,连江秋羽何时来的他都不知。
楚熙轻笑一声,毫不避讳的承认道:“是呀,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楚熙感慨道:“本王和王妃已有三个月没见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何况是三个月,相思成疾啊!”
江秋羽嘴角一弯,只笑不语。
楚熙问道:“你来找本王所谓何事?”
江秋羽敛去笑,一本正经道:“王爷,剩下的粮食即便将士们省吃俭用,也不足十日了。军中将士怨声载道,军心涣散,所以末将来,是想请王爷示下,该如何是好?”
楚熙从袖中拿出一封包好的信件递给江秋羽,江秋羽接过后,楚熙解释道:“你今夜离营,即刻赶往秦州谢家,将这封信交给谢家家主谢玉松。”楚熙叮嘱道:“切记,这封信不要假手于人教给谢玉松,要你亲手教给谢玉松才行。”
江秋羽行了一礼,“末将明白。”
霜染满林,枫叶如火,秋叶在骄阳的照耀下摇曳多姿,微风的吹拂下翩翩起舞。
“驾~”
远处传来白清兰的打马声,马蹄趵趵,声如巨雷。
白清兰和陌风一人骑着一匹快马,在枫林中肆意奔驰,两人身着红衣白衣,红衣耀眼,张狂恣意,白衣如仙,衣袂翩跹。
两人已赶了五天五夜的路,到达秦州城内时,两人到客栈租了两间客房居住。
秦州不愧是富饶之地,米鱼之乡,城外是世外桃源,土地辽阔,沟渠交错,良田美池,数以计万。城内是盛世之景,物产丰富,物阜民丰,百姓们家家户户都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
白清兰和陌风两人在街上闲逛,陌风不解问道:“主子,咱们不是去帮楚公子吗?为什么会来秦州?”
白清兰纠正道:“其一,以后别叫他楚公子,他不在就叫楚熙。其二,匈奴这次发兵攻打中原,有二十万在虞国,三十万在兴国,就说平分一下,也有十五万兵守在禹州。而带兵之人又是匈奴镇国将军童守德,所以我们俩单枪匹马去禹州,是去跟着楚熙一块送死吗?”
白清兰口中的童守德曾在建兴年间夺过江湖排名榜上的天下第一。
童守德年轻时贪图权势,但也是个武痴。即便他在延兴年间成为天下第一,但他在家里时,依旧不忘天天习武,生怕这武功一日不练就落于人后。
建兴二十年,二十岁的他去参选了兴朝的武举,结果名落孙山。
也不是因为他武功不高,而是因为朝堂职位稀缺,各大官员官官相护,都想让自己的子女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所以才把无权无势的童守德给挤兑了下去。
童守德一怒之下,愤然离去。从那日后,童守德四处游山玩水,看遍了天下的美景。
建兴二十五年,他来到匈奴游玩,机缘巧合下遇到匈奴大将军韩蕴。
韩蕴和他一样都是建兴年间的高手,只不过韩蕴是建兴十六年的,他是建兴十八年。
两人比划了一番后,最后打成平手。
韩蕴觉得匈奴人才稀少,又觉得童守德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便将他招揽麾下,还向匈奴王呼延复谏言,封童守德做镇国大将军。
建兴二十六年,童守德被封镇国大将军,官居正二品。
有了高官厚禄,再加上自己又被匈奴王认可,所以童守德便死心塌地为匈奴效力,至今已有十六年。
陌风一脸自责道:“主子恕罪,是属下多嘴了。”
白清兰笑而不语,陌风就紧跟他身后。
只见不远处,有一个身材纤细,腰杆挺拔的背影令白清兰觉得异常熟悉。
白清兰走上前才发现他是江秋羽。
江秋羽在见到白清兰时,先是差异,后反应过来时才行了一礼,“王……”妃
江秋羽“妃”字还未脱口而出,白清兰却制止了他。解释道:“江公子,唤我白姑娘就好。”
江秋羽明白,白清兰身份尊贵,不能暴露。便改口道:“白姑娘!”
白清兰疑惑道:“江公子不是跟着御王在禹州抗敌吗?怎么会出现在秦州?”
江秋羽轻叹一声,一脸一言难尽的模样。江秋羽把禹州的情况和此来的目的向白清兰事无巨细的详说了一遍,白清兰这才明白,楚熙并未受伤,而他重伤一事,是因为敌军为了鼓舞自家士气也为了扰乱兴军军心而特地四处散布出来的谣言。
白清兰在听到楚熙没受伤时,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白清兰问道:“那江公子可曾见到谢家主,将此信交给他?”
江秋羽摇头,一脸沮丧,“没有,他家小厮说,江家主外出做生意了。至于归期,无人知晓。”
“我看他不是外出做生意,而是不想见你。毕竟商人都是利交者,利尽而交疏。”
江秋羽不解,“可这是在为国家打仗啊,难道他们不知唇亡齿寒,辅车相依的道理吗?”
“别的商人我不知,但谢玉松他肯定知道。此人心高气傲,不喜与朝堂官员多做交涉,所以,想要说服他相助,就只能以诚意打动他咯。”
江秋羽听的一脸茫然,他抱拳行了一礼,“还请白姑娘赐教。”
白清兰来秦州时,曾向乔言澈打听过自己的这位小师叔。
听说他有鸿鹄之志,但却又有一颗清高的心。
谢玉松有一位妹妹名叫谢姝,与他相差三岁。
谢姝对谢玉松而言是无价之宝,也是谢玉松的命脉。
谢姝为人单纯,涉世不深,再加上有谢玉松的宠爱,她刁蛮任性,做事也不讲道理。
传闻谢姝爱男色,但由于谢玉松一直不允许她胡来的缘故,所以她不敢在府中明目张胆养面首伶人,但是她每日都会偷偷跑到潇湘阁里一掷巨万。
潇湘阁是秦州最大的男妓阁,阁中无妓女,只有男妓。里面的任何东西都是价值千金,是秦州贵族千金,官家小姐专门光顾的场所。
白清兰对着江秋羽问道:“今日是不是八月十四?”
江秋羽微微点头,“是,明日八月十五,中秋节!”
白清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话锋一转,“中秋节好啊,我正好想吃月饼了。江公子,明日咱们好好玩一日行不行?然后到了晚上,咱们赏月吃饼逛青楼,等明日过了,我再想法子。”
江秋羽是聚精会神的在听,可白清兰一番轻描淡写的回答,让江秋羽顿时火冒三丈。
江秋羽怒从心起,但还是沉住气,咬牙一字字说道:“御王孤身一人在禹州抗敌,而您身为御王妃,不帮他也就算了,还拿这些话来消遣在下。你当在下很闲吗?”江玉松稳了稳情绪,平静道:“算了,你一介妇人,不懂军事也很正常。御王妃,您就一人在这赏花赏月,喝酒吃糕吧,在下就不打扰了。”
白清兰嘴角一弯,笑意加深。她义正言辞道:“江公子,第一,我和御王已经和离,不是夫妻,你不必再称呼我为御王妃。第二,如果你还想帮你家王爷扭转局面,不如就信我一次,明天好好玩一天,第二天再想此事。虽说战事紧急,不可耽搁,但你家王爷神通广大,迟一二日回去,不会有事的。再者,我和他虽然和离,但我们曾经好歹也是夫妻,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想方设法替他寻来外援,他也一定能撑到你过去救他。”
在鄞州时,江秋羽就看出了白清兰是个领兵打仗的将才,只可惜她是个女儿身,要不然就凭她这身才华,就算不入朝为官也能闯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
江秋羽行了一礼,心平气和解释道:“白姑娘,在下方才言语多有得罪,请您见谅。白姑娘,我信你方才所说,所以我最多只在这待三天,三天内你若请不到外援为王爷解困,那我不走也得走了。”
白清兰微微点头,“放心,若我三天内请不动谢玉松出面帮忙,我就和你一块去禹州,向御王请罪。”
江秋羽言语打趣道:“御王才不会罚你呢,自你离开御王后,他天天对你朝思暮想。他来禹州的三个月里除了天天打仗外,他对你的思念可谓是晓看天色暮看云,醒亦念卿,梦亦念卿。”
白清兰知道,朝廷的腐败让楚熙绝望,不然他也不会想着要返。
而此次的战争,会让他蜕变的无情无义,六亲不认。他不会在想着名正言顺夺位了,而是不管容烨在不在龙椅上,他都要夺皇位。
因为,皇位下,本就是尸骨成堆,血流成河。
白清兰轻声道:“江公子,你回到禹州后,请帮我转告御王,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就说我想他了。”
白清兰想让楚熙赢下此战并好好活着,就只能说一些他爱听的话。因为,白清兰清楚,自己是楚熙的执念,只有白清兰给了他希望,楚熙才能将白清兰当做只能活不能死的唯一理由。
白清兰语毕,转身离去,而陌风也紧跟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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