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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章术很爽。
一路上章术都是咧嘴傻笑,凉风灌进他的口中,呼呼作响。
章衡提醒道:“二哥,你再这么吃西北风,一会到了老师家里就吃不上好吃的饭菜了。”
章术立即闭上了嘴巴。
章衡不由得赞叹:只要二哥不开口,他还真是个美男子,只可惜长了一张嘴啊。
可章术这幅模样也维持不了多久,到得曾府之后,章术的眼睛在发光,脸上带着期待,就差揪着曾夫人追问道:师娘,我的好事近了么?
一大家子人坐到餐桌上,曾孝宗春风拂面。
章衡惊异道:“令先兄似乎有喜事?”
曾孝宽笑道:“爹爹给大哥谋了个官职,过些日子居正再见到大哥,就得加尊称了。”
章衡喜道:“恭喜恭喜,恭喜令先兄,朝廷有令先兄,更添几分清明,百姓有令先兄,定能安居乐业,天下人喜得青天矣!”
曾孝宗哭笑不得道:“居正这张嘴啊,这天天吃的是终南山的百花蜜吧,这一吞一吐,便是满屋甜味,比人家唇上抹蜜可要厉害多了,几句话下来,便将我哄得熏熏然。”
曾公亮笑道:“这不正好,有居正在,你以后出去别人恭维你,你便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动了,这不正好做个好官?”
这下子众人俱都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先吃饭吧,一会菜凉了。”曾夫人催促道。
曾孝宽笑道:“还有一事啊,以后你们得叫我的字了,父亲说我已经是举人,却没有一个字,出去交际也难免失礼,所以给我取字令绰。”
章衡又笑道:“令绰令绰,这是个好字啊,令绰兄名孝宽,宽者绰也,不错不错,以后跟宽绰兄出门,我是不是不用带钱了?”
这下子连曾幼薇也笑喷了,众人笑成了一团。
曾孝宽一脸的无奈:“居安兄,你也不管管你三哥?”
章衎苦笑道:“他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么,就是个促狭鬼,嘴上哪里有绕过人的。”
众人俱都笑。
曾幼薇刚刚笑喷了,这下子颇为不好意思的捂住了嘴巴,但笑成了月牙的眼睛却是闪闪发光看着章衡。
曾公亮一脸笑容的看着章衡,若是以前,他肯定要呵斥大家寝不言食不语之类的,但自从章衡经常来曾府蹭饭吃之后,每日的饭桌上必定是欢声笑语不断的,曾公亮也不怎么说了。
曾公亮笑道:“夫人,今晚喝点酒吧?”
曾夫人一拍手笑道:“差点忘记了,快点上酒,快点上酒,除了孝纯幼薇外,其他人都要喝!”
曾幼薇倒也罢了,曾孝纯却是不依了:“为什么我不能喝,为什么就我不能喝?”
曾幼薇道:“我不也不是不喝么?”
曾孝纯大声道:“你是女孩子,不能喝酒!”
曾孝宗喝道:“你年纪还小,不能喝!坐下,不然我教训你!”
曾孝纯激动地眼睛通红:“偏偏我不能喝,你们偏心!你们偏心!”
曾孝宗大怒,捋起袖子便要打人。
章衡笑着揽下曾孝宗,与曾公亮道:“不就是喝酒么,喝一点也是无妨的,就喝一杯好了。”
曾公亮点点头道:“坐下吧,你居正兄都说了,便喝一杯吧。”
曾孝纯这才愤愤坐下。
只是大家举杯一起喝的时候,他冒失的将一杯酒倒进了喉咙之中,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通红起来,下一刻忍不住侧头,喷了曾孝宽一头一脸。
曾孝宽气得脸都红了,曾孝纯见状赶紧跑为上策。
曾孝宽擦了脸重新入席,这才算是重新开始。
章衡却是有些诧异:“老师,今天非年非节的,怎么这么隆重,是因为令先兄荫官之事,还是令绰兄取字之事?”
曾公亮与夫人相识一眼,曾公亮笑道:“夫人你来说吧。”
章术悄悄挺起了胸膛,一脸期待看着曾夫人。
曾夫人笑了笑道:“也好,那便我来说说吧。”
她看了一下章衎道:“你们兄弟三人,父母早逝,长辈也不在身边,我作为你们的师母,也是你们亲近的长辈,所以,我来说这个事情也不算是唐突……”
章术的眼睛发亮,就差站起来说:师母,您尽管说,我都听着!
却见曾夫人看向章衡,章术顿时感到心下不妙。
“……老身生了三个男孩子,便只有幼薇这么一个女儿,因此从小宠溺得很,也希望能够找到一个一直宠溺她的人,居正,你是个好孩子,你愿意代替你老师和师母照顾她一辈子么?”
章术瞪大了眼睛,然后像是一个干瘪的柰子委顿在座位上。
章衡瞪大了眼睛,像是被撒了一把盐,被迫挺出沙面的蛏子,只是脑子一下子有些转不过来,期期艾艾的道:“什、什么?”
许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窘迫的章衡,大家一起哄堂大笑起来,曾幼薇的脸红得像是蒸熟的大虾,但却是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微微仰着小脸,满眼星光看着窘迫的章衡。
章衡的失神不过片刻,便恢复了过来,实际上他之前是有所揣测的,只是没有铺垫便直入主题,因而有片刻的失神。
章衡看了一下曾幼薇,看到她眼里的星光,以及……紧张。
章衡心里微微笑了笑,脸上也带出了笑容,回过头来与曾公亮与曾夫人道:“老师和师母信得过居正,居正自然义不容辞,而且……”
他回过头来看着曾幼薇道:“……居正也十分喜爱幼薇妹子,一定会护佑她一生平安喜乐!”
“好!”曾公亮拊掌大笑起来。
章衎也大声叫好。
章术片刻的失落之后,立即为自己的三哥开心起来,也是叫好。
曾幼薇脸上微微笑着,眼里却是瞬间蓄满了泪水,嘴唇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曾夫人过去轻轻搭上她的肩膀,曾幼薇立即扎进曾夫人的胸膛,轻声的哭泣起来。
这一哭却是从轻声哭泣,到放声大哭,竟像是遭遇了极大地变故一般。
曾公亮让曾夫人扶曾幼薇进去,然后感慨道:“老夫甚至都不知道幼薇竟然已经用情如此之深,即使如此,那便如此定下来吧,居安,你作为长兄,这门亲事你同意吧?”
章衎连连点头:“同意同意!”
曾公亮喜道:“好,那老夫便做主好了,我是幼薇的父亲,又是居正的老师,本可以这么定下来,但毕竟媒妁之言还是要的。
不过你们也没有长辈在汴京,那老夫便让子明来当媒人吧,你们觉得如何?”
章家兄弟自然没有意见,这事情便算是定了下来了。
今天的章术心情起伏,从一开始的兴奋,到后面的失落,再到为弟弟开心,等这些感觉都过了,又重新失落了起来,可谓是人生起起落落,他在一天之内便感受了个遍。
谈完了此事,曾公亮将章衡叫进了书房。
“为师与曹玘那边谈过了,老东西还推三阻四的,老夫见他磨叽,便说到若是曹家不接,那么便要卖给吕家韩家,别怪老夫言之不预,那老货这才坐下来与老夫谈。
可这老货压价忒狠,价值几百万贯的股份,竟然只愿意出五十万贯便想全部吞下,这老夫如忍得,也是直接起身走了,不谈了。
之后估计那老东西是找他女儿商量去了,之后找到老夫,总算是愿意坐下来谈谈,新开出来的筹码是九十万贯买下四成的股份。”
曾公亮咬牙切齿道。
章衡也是笑了起来:“果然还是得老师出马才行,老师,这九十万贯,您拿其中四十万贯,给我们兄弟五十万贯吧。”
曾公亮摆手道:“这如何使得,说到底这股份也是你给老夫的,为师就拿十万贯,其余的你们兄弟拿着分了,你们一个个都要成亲了,得有点家底才行。”
章衡又如何肯让,嚷嚷了起来:“那可不行,没有老师您,一股能够迈上十万贯已经是相当了得了,现在不仅卖到了二十万贯,还多出了十万贯,这是老师你的功劳,弟子们可不敢居功。
所以啊,老师您拿四十万贯,我们兄弟拿五十万贯,已经是占了老师的大便宜了,老师要是不愿意拿,那这股份便也不卖了,免得糟践了弟子的孝心!”
曾公亮有些不好意思,但又真的想要,想了想道:“那行,老夫便先帮你把这些收起来,等你们要用的时候,再跟老夫开口便是了。
另外,这里面估计有许多房产田产店铺,估计还有不少的产业,到时候你先挑选。
老夫建议你给两个哥哥挑选田宅店铺,这样他们以后的生活无忧。
至于你么,你说要选产业,也是可以的,另外也要一些现钱,不然产业在你手上没有钱投入可不行的。”
曾公亮想得还挺周到,章衡高兴点头。
曾公亮想了想道:“这样,你跟幼薇的事情,先定下来,不过幼薇现在年纪还小,过一两年再成亲,到时候老夫给你陪嫁一些田宅,免得你折腾败了,我女儿跟你睡大街去。”
章衡笑道:“那不能,到时候我就带着幼薇来曾府蹭吃蹭喝好了。”
曾公亮大笑。
到此事情就算是谈完了,后续的就是之后的事情了,得等一等。
章术还长着脖子在期待,最后还是章衎看不过眼了,主动问起此事。
曾夫人笑道:“已经与邹家联系上了,这几天老身便亲自上门去,与邹家母先打个底,之后联系媒妁,到时候联系差不多了,我再使人去太学叫你们好了。”
章术这才心满意足。
兄弟三人协同曾孝宽回了太学,曾孝宽在国子监放下,兄弟三人回了太学。
回了宿舍,章衡与他们说起了股份的事情。
章衎道:“股份是你的,这些你拿着就是了。”
章衡笑道:“怎么,咱们兄弟三个已经是分家了吗?”
章衎啐道:“说什么呢,长兄在呢,怎么就分家了。”
章衡笑了笑道:“嗯,那就是咱们一起的。大哥,二哥,我是这么想的,虽然咱们接下来也不算是分家,但二哥毕竟要成亲了,而且邹家还是大富之家,到时候陪嫁估计也不少,咱们还是稍微分一分,免得到时候麻烦,你们看怎么样?”
章术倒是洒脱:“没事,你们分就好了,到时候我夫人带过来的东西估计都够我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章衎与章衡都没有理他。
章衡道:“此次股份卖出,大约可以拿到价值五十万贯的现钱与各类资产,包括田宅店铺产业等,我这边大约是要拿一些产业的,我要做一些产业,到时候作为咱们章家的经济来源,大哥二哥这边我建议多拿田宅店铺和现钱。”
章衎摆手道:“不用预备我这份,你都拿着,该投进产业里面便投,反正都算是咱们兄弟的嘛!”
章术也道:“俺也是。”
章衡笑道:“还是得分一分,到时候我要是做亏了生意,有大哥二哥这边的田宅店铺,我还有个地方蹭饭吃,若都投进去了,到时候咱们兄弟三个就又都得上街卖鸡蛋灌饼去!”
章衎豪气勃发,大手一挥道:“卖鸡蛋灌饼便卖鸡蛋灌饼,不也活得好好地么?”
章衡大笑起来,但又如何肯,心里早就给大哥二哥给安排好了,到时候拉着他们到衙门店宅务将事情户名给落了,才不会由着他们呢。
不过这个倒是好安排,分钱给别人的事情,能有多难?
难的是接下里的产业布局的问题。
接下来要从内藏库与曹家那边接手产业,产业上也有人,但却没有自己人。
章衡不会迷信什么体系,更不会轻易相信人,才不会觉得接手过来的人,给点利益人家就死心塌地呢。
章衡前世在大厂干过,大厂里最不缺乏的便是斗争,章衡侥幸干到总监级别的中高级高管,所以他看过太多的争斗了。
每次上层有变动,新的领导到来之后最先做的事情是什么?
是赶紧励精图治吗?
不是的。
他们最先干的事情是找借口,把原来的团队给统统干掉,然后把自己的人塞进去,等骨干架构架起来了,才开始重新招人,老人是绝对不会用的,除非是上面更高层的领导的人。
这在大厂里面都是已经形成的不成文的潜规则,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嘛,大家也都是默认的,一旦自己这条线的领导被干掉了,那么自己赶紧投简历找工作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从这种环境混出来的人精,怎么会觉得靠着自己就能够接手那些产业。
所以章衡很头疼,他手上真的没人!
章衡想来想去,唯一能够帮到他的只有曾公亮了。
这个事情他打算去挑选产业接手田宅的时候与曾公亮着重提一提,一定要从曾公亮那里撬来一批可以用的人!
只是没有想到的,一个意外之喜主动找上门来。
陆尹宁来了太学。
当章衡在太学梅林看到陆尹宁的时候,还以为是偶遇呢,甚至还轻松地打了个招呼:“陆大掌柜,梅花还不到开的时候,你这来早了!”
陆尹宁浓眉一掀,整张脸都生动了起来,笑道:“我在这里等雨呢。”
“等雨?”章衡抬头看了看澄净的天空,感受着干燥的空气,正是秋高气爽的天气,大约近几天都不会有雨的吧?
陆尹宁笑道:“我想听听穿林打叶声是什么声。”
章衡顿时笑了起来,原来是这事儿啊。
章衡拱手笑道:“陆大掌柜,在下不是擅长安慰人的人,侯掌柜说陆大掌柜有些事情想不太开,让我劝劝你,但我哪里会安慰人?
所以想了半晌,想起了自己之前遇雨的事情,大约人生就跟走路一般,总是会遇到风雨。
风雨本身并不足惧,惧怕的反而是人心,所以,只要咱们放宽心态,所有事情也不足为惧了。
于是斗胆写下一首不太成熟的词,算是交差了,陆大掌柜若是能够有些启发,便算是莫大功德了,若是没有,也请不要怪罪在下的唐突。”
陆尹宁歪着脑袋看着章衡,忽而道:“你们读书人说话都是这么一套一套的么,又是不要怪罪,又是有所启发的,明明干得是好事,为什么要怕别人怪罪呢,未免也太过于谨慎,未免过于……虚伪了吧?”
章衡笑容一僵,有些窘迫起来。
陆尹宁笑了起来:“好啦好啦,居正兄,对不住了,刚刚是我开玩笑的,咱们谈谈正事吧。”
章衡一愣道:“今天你是来找我的?”
陆尹宁伸手折下梅支,在身前挥来挥去,就像是个小女孩一般,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嗯,专门来这里堵你的,听说这里是你每天都会来逛一逛的地方,来这里堵你准没错的。”
章衡苦笑道:“是谁出卖了我的行踪?”
陆尹宁笑道:“整个太学都是我的眼线……”
陆尹宁开了一个玩笑,然后脸色暗澹了下来,一会道:“居正,我有一事要求你帮忙。”
章衡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看着陆尹宁。
陆尹宁第一次看到如此凝重的章衡,虽然要说的事情很重要,对她来说其实也是挺悲哀的事情,但不知怎么的,心里就觉得好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章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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