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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庄…原本热闹的陆家庄近月因县里的大户下乡收地,闹的人心惶惶。
江南一带地处平原,气候适中又多湖泊江河,最宜农耕,故而自古就有‘鱼米之乡’的美称…
大岐境内十四道,数江南道每年纳税最丰,说是大岐的粮仓也不为过。
而似苏州府这类富饶的州府,光一府之地每年征收上的赋税甚至都可抵得上其他贫瘠的一道之地赋税…
人多地广,自然也催生出了许多食民而肥的‘地主’。
朝廷对此也多有禁令,因地制税,把地税调整的极高,但这些政策只唬得住那些无甚背景的小地主,对于那些有合理避税之法的世家大族而言,形同虚设…
陆家庄外早年便开垦出了大片农田,按人口每家分得几亩田地。
以往虽也有人打过兼并田地的主意,但由于陆家庄的乡亲一致对外,加之原本建陵县的知县也是个清廉干吏,对兼并田地之事多有打压,也便不了了之了…
如今,朝廷颁发改农为桑的新政,通过扩大江南一带的丝绸纺织业,形成外贸利润,通过增收商税以兴国利。
江南一带的丝绸纺织业本就发达,如今又有新政扶持,从种桑养蚕到织成绸缎中间又省去了买丝的环节,利润可想而知!
假若一年可多产蚕丝两千万两以上,可以织成丝绸四十万匹。一匹上等的丝绸,在大岐境内能卖到六两白银,但是销到周边邻国或能卖到十两白银以上。
通过这个方案,朝廷一年能增加几百万两银子的进项…
而民间稻田改桑田,地税则还是按原来的稻田所收,一亩桑田又比一亩稻田的收成高出五成以上!
明面上看乃是‘民不加赋而国用饶’的两全其美之策,可既然有利可图,自然也就有人图利…
稻田去税后只能谋生,如今改成了桑田,去税后还能有余钱。
就算一亩桑田的收成去税后每年只能余出几钱银子,那百亩呢?千亩呢?万亩乃至十数万亩又是何等光景呢?
新政既已实施,自然也就有人开始打这主意了……
陆粟家门前。
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正劝诫着陆粟:“陆大,张老爷出五两银子租你家那三亩两分的桑田,不少了,大家都是乡里乡邻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其人唤作陆世宾,也是陆家庄人,早年家读过些书,但没考上秀才便去县城里打拼了,后来当了個小帮派的白纸扇,给人出谋划策…
几个月前,他得知县城里的张老爷有意收购桑田,又想到老家陆家庄外就有大片桑田,便主动包揽此事以收佣金…
回乡后,其人凭着一张利嘴充当起张老爷的说客,在庄里挨家挨户劝人租田…
陆家庄民风淳朴,加之他也是庄里人,嘴皮子又会说,而且还是租田,不少不识字的乡邻都被他忽悠的在卖田文书上按了手印…
而对于一些识字不愿拿钱按手印的乡邻,他就带着几个泼皮无赖,用些下作的手段,强迫人家按手印。
事情闹大了,有人闹去官府,有差役来寻查他便走,差役一走他又去。
只近两月的功夫,陆家庄外的桑田便他连哄带骗的收了大半,恰逢近日他又得到了张老爷的传话,说是打通了上面的关节,不用束手束脚了…
没了后顾之忧,他便打算用些强硬手段把剩下那些不知好歹的人摆平了,好回去拿佣金。
眼下,陆世宾见陆粟油盐不进,怎么说都不愿按手印,也渐渐失去了耐心。
“陆世宾,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陆粟近月可是听多了这厮坑蒙拐骗的恶迹,早就有所防备,毫不客气的说道:“你就是嘴皮子说出花来,我这田也不卖!”
“陆世宾,都是乡里乡邻的。”
刘云红在旁也横眉冷目的训斥道:“当初你和三郎上学堂那会我们与你家大人也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现在伱也老大不小了,可少做点坑蒙拐骗的事吧。”
“哦~你家三郎是陆珏那小子是吧。”
陆世宾目光微动的笑了笑,感慨道:“陆珏那厮是挺聪明的,当初我们一行人好像就他考上了秀才,不知他如今在何处高就啊?”
“……”
刘云红本就是个暴脾气,如今听他阴阳怪气的,也不留情面的阴阳道:“总比某些人学业未成,去坑蒙拐骗的好。”
“啧啧啧,坑蒙拐骗~”
陆世宾闻言咋舌几声,棉里藏针的笑道:“听人说陆珏现在是在府城的大户人家里当教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中了举呢。”
“陆大,你也别怪我说的难听啊。”
他声音顿了顿,给身后的几个泼皮打了眼色,随即火力全开的以话术激道:“你们又无后,便是攥着那几亩地又能攥几年呢?”
“还不如租给张老爷,拿点银子再娶一房,说不定就铁树开花留后了呢?”
“老嫂子,你也别瞪我…”
“这无后可是两个人的事,你就该支持陆大再娶一房,万一那房小的肚子还没动静,岂不就证明了是陆大的问题,不怨你?”
“你瞅瞅,你瞅瞅,怎么还生气了呢,大家都乡里乡邻的,我这也是为你们着想啊…”
“……”
“陆世宾,你他娘吃粪长大的?”
刘云红本就是泼辣的性子,听此诛心之言气的浑身颤栗,撸起袖子便要上去掌掴他以泄心头之愤…
结果冲上前去刚掌掴了陆世宾一巴掌,那陆世宾便咧嘴一笑的叫唤道:“怎么能先打人呢?”
话还没说完,他身后的泼皮便出去一把将刘云红推的跌倒在地痛呼…
而陆粟见自家媳妇被人欺负,便是眼睛都红了,上前就要为媳妇讨说法,结果人还没靠近便又被那泼皮一脚踹在心口,嘴角溢血的跌倒在地…
“粟子!!”
刘云红见自家男人被踹的吐血,目眦欲裂的便要提着板凳要和他们拼命,但她一个农妇,又如何是那人高马大的泼皮对手?
手中的板凳还没抡过去,便又被人按倒在地。
“你说这事闹的。”
陆世宾此时也不装了,拍了拍手从怀中取出一份卖田的文书,走到陆粟身边半蹲下身子…
“乡里乡邻的,何必闹的这么难看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陆粟的手指在其溢血的嘴角上抹了一把,随即按在了文书上,故作姿态的说道:“这文书我就帮你按手印了,你也别想着去官府如何如何,说破天都是你婆娘先动手打的我。”
“……”
陆粟被那一脚踹的头晕眼花,根本提不起半点力道反抗,用尽全身力气也能恨恨的只啐了他一口带着血沫的唾沫。
“嗯?”
陆世宾被那吐来的唾沫弄脏了衣服,原本面色一阴,随即又似想到了什么,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他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血沫,又将手中的文书叠好装进兜里,这才居高俯下的看着陆粟笑道:“本来卖地还有些银钱的,但你家婆娘掌掴了我一巴掌,你又弄脏了我衣服,这卖地的银钱呢,就当赔我的医药费了,大家好聚好散。”
说罢,摆摆手,肆意大笑的出了门。
而那几个按住刘云红的泼皮见状也都松手,笑呵呵的跟着他出了门…
“粟子!!”
刘云红便是牙都要咬碎了,挣脱束缚后也顾不上陆世宾那行人了,只泪流满脸的跑去搀扶起陆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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