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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局，张洪森办公室。“你这个本子不错，父亲为了救女儿，可以豁出一切，与黑恶势力做斗争。既有正确的价值观，也有一定的教育意义。”
张洪森先是点头，又说道：“就是里面的几点内容，要注意下。”
“森局您说，我就是觉得把握不住，想向您请教。
“首先，你这个片子，不能在内地拍，这种情节，不可能发生在内地。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懂的。”
上面一直在强调安定，繁荣。
要是拍成内地的故事，是何居心，跟上面唱反调吗？
……
“那就放港岛或者国外拍吧，伱觉得怎么样？”
“港岛那边儿，您也知道，我和他们关系不怎么融洽。东南亚这些国家，应该合适。”
“嗯，还这个黑帮组织，有些敏感了，最好不要出现具体的名字，可以用某个代号。”
“好的，森局。”
“再就是主角的身份背景，也改一下，不要写特工，换成保镖吧，这样，也不会影响人物塑造。”
“您说的对，是我疏忽了。”
“那就是，拍的时候，注意下相关局势，这个取景的国家，跟咱们的关系，你要慎重考虑。”
“嗯嗯，我一定注意。”
“其它方面，没什么问题了。”
“太感谢您了，森局，我现在立马茅塞顿开了。”林一诚真诚说道。
茅塞顿开个屁。
这本子，他一共写了两个版本。
一个版本，就是现在张洪森看到的，里面有几个问题的这个。
另一个，就是完全没问题的，规避了所有敏感点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
既然是向领导请教，就一定要有一些问题存在，这样领导才有可以指点的地方。
领导指点你了，眼熟你了，以后有什么好事儿，自然会想起你了。
不然，拿一个完美的答案给领导看，你让领导怎么说？
总不能鸡蛋里挑骨头吧。
这就叫人情世故。
……
“呵，你小子。”张洪森笑了笑。
“小林啊，有个事儿我想问问你。”
“森局您说。”
“你对审查这方面，有没有什么意见？”
“啊？我没意见啊。”
“真心话？”
“当然是真心话，我觉得目前的审查标准就挺好的，不该出现的内容不出现，这样国内影视行业才能健康的发展。”
这句话，林一诚确实是真心实意的。
国内，有很多片子，很不像话。
尤其是一些禁片和恐怖片，那内容，看完后都会觉得恶心，几天吃不下饭，不想再回忆起来。
这还是有审核的情况下如此，就国内这帮导演的尿性，没了绳子栓着，他能飞天上去。
导演这行业，是要靠天赋和才华吃饭的。
而很多导演，恰恰就欠缺这两点。
那怎么办？
走歪门邪路呗！
一旦给他们脖子上松了绑，他们就敢直奔下三路去，甚至敢在电影里直播生孩子！
这还不算什么，怕就怕那些屁股不正的人。
譬如说陆太郎，要是没有了审核，他的《南京！南京！》会拍成什么样子？
怕是要给小日子洗地了，把他们塑造成无辜者，甚至受害者！
这事儿，他一准干得出来！
……
有了审核，虽然也是有了束缚，但真能扼杀住一些不好的东西出现。
当然了，既然审核是人来审的，这里面的一些条条框框，就由这些人来决定了。
不论是带着主观意识，还是看人下菜碟，都难免会出现。
这个，真没什么好办法，哪怕把这些人换了，换另一批上来，就能彻底杜绝了吗？
既然张洪森问到了这个，那林一诚也愿意说几句实话，不管有没用，总是个机会，他想试试。
“不过，我确实有点儿不成熟的建议。”
“就知道你肯定有想法，等着你呢。”张洪森笑着说道。
他也算了解林一诚，知道这年轻人，根本不是循规蹈矩的主儿。
“我就是觉得，在审核这块儿，咱们能不能一视同仁？”
“具体说说。”
“比如说，引进来的好莱坞电影，不是生化变异，就是病毒变形，这种东西人家能拍，可我们呢……”
“你也想拍这种？”
“倒不是说我想拍这种，就是觉得，现在好莱坞来势汹汹，压的国产电影抬不起头来。”林一诚顿了顿，继续说道。
“就好像打拳击，人家身高马大，咱们又瘦又小，这种情况下，双方规则还不一样，这根本没法打啊！”
“嗯，你说的有些道理，回头我考虑下，也给佟局提一提。我问你，要是一视同仁了，咱们能不能竞争过好莱坞？”
“难，很难。森局您也知道，人家好莱坞发展快一百年了，咱们的商业化才刚刚起步。不管是工业基础，还是人员素质，差距都太大了。”
“人家就是正规化公司，机械化流水线生产。我们呢？说好听了是乡镇企业，说不好听了，就是手工作坊。怎么比？”
“唉，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看到超越好莱坞的那天。”张洪森叹了口气。
“肯定能的，这两年，国内经济快速发展，群众的消费水平显著提高，再加上我们的人口优势。”
“上面只要出一些扶持政策，在您和佟局的带领下，我们这帮人心往一处走，力往一处使。肯定会有那天的。”
“不过，打铁还需自身硬，得先修炼好了内功，然后再师夷长技以制夷。”
……
“你这是话里有话啊？说说吧，别憋着了。”张洪森开口说道。
“森局慧眼如炬，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林一诚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接着说道。
“上次我给您和佟局提过了，目前国内影视行业的乱象太多了。很多人，都掉钱眼儿里了，心里根本没有什么大局观。可是……”
“你想说，上次说的事儿，为什么迟迟没有动静是吧？”
“您英明。”
“团结，统一，这种话，我就不说了。就说电影吧，你觉得，电影最重要的是什么？”
听了张洪森的话，林一诚摇了摇头。
“是妥协。”
张洪森点拨道：“人意民心要妥协，政策方针要妥协，市场资金要妥协，内容审查要妥协，你要妥协，我和佟局要妥协，上面儿，更要妥协，你懂了吗？”
张洪森，是真的欣赏林一诚。
这是一块璞玉。
只是欠缺打磨。
他甚至觉得，国内电影行业想要追上好莱坞，林一诚会起到很关键的作用。
看林一诚沉思不语，张洪森有心多说了几句。
……
“你还年轻，年轻人，做事冲动，毛手毛脚，大家都会理解，上面儿也不会在意。”
“可你不能一直冲动下去，你是青年一代的旗帜，是领头羊。”
“你喜欢打比方，我也给你打个比方。你现在就好比一个将军，你要是不管不顾，继续盲目的冲，其他人也跟着你上了。”
“你想想，这场仗，能打赢吗？打输了的话，责任是谁的？是你这个败军之将的！”
“打仗嘛，主要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天时，你改变不了。地利，你只能配合。你唯一能决定的，就是人和。”
“团结一切能团结的，拉拢一切能拉拢的，这个道理，你也懂。”
“有些人，不要计较他到底是黑猫还是白猫，只要能抓老鼠，他就是好猫！”
“当然了，一些吃着家里的饭，却帮着别人家抓老鼠的猫，还是不能用的。”
“等老鼠抓的差不多了，有些猫……”
张洪森站起身，亲切的拍了拍林一诚的肩膀。
“回去好好想想吧，想明白了，想透彻了，你以后的路，一帆风顺。不然的话，你迟早是要栽个大跟头的。”
“谢谢森局，我会去一定好好琢磨。”说着，林一诚对张洪森鞠了一躬。
这些话，要不是拿他当自家看待，以张洪森的身份，是断然不会说出口的。
……
出了电影局，回到车子里坐下，林一诚才发现，他的后背有些湿。
林一诚苦笑了一下。
有些事儿，他以为做的天衣无缝了，分寸和火候也拿捏到位了。
可真是这样吗？
上面只要想知道，什么查不到？
《苹果日报》和《东方新地》，方舟子，小马奔腾，还有星美。
这些事儿，他到底是怎么做的，他知道，上面更知道！
林一诚明白，自己还是疏忽大意了。
有些事儿，做的太糙，太显眼了。
还有些事儿，他的手段，算是游走在灰色地带了。
……
张洪森的话，到底是他自己的想法，还是替别人说的。
林一诚不清楚，也不想纠结了。
话的作用，已经起到了。
以后，有些事儿，真的不能再自己亲自下场了，有些手段，也不能继续用了。
这次，上面算是对他包容了，算是给他面子了。
他得兜着，不能真觉得自己牛逼轰轰，天下无敌了。
上面，确实需要他这把枪。
这次捅人，他算是捅爽了。
可要是让他捅习惯了呢，下次他会捅谁？
万一捅到别的圈子，捅到不该捅的人身上……
上面，当然要关心这个。
既然是枪，那就不能有太多的个人想法。
更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想捅谁就捅谁。
不然的话。
搁置弃用，再换另一把，这还是轻的。
回炉再造，重新做成新的，那才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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