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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岸边,早有新科进士聚集,岑明霜放眼望去,但见一张张面孔,年轻、或是年老,但无论岁数,人人面带喜色。寒窗苦读,而今春风得意,自然是应当庆贺的大喜事。
见着他们,岑明霜的神情也不自觉柔和下来,她跟着接引的小火者,迈步走向自己的位置,即将落座之时,那小火者低声道:“官家在宴上会亲行众人中,与在场百官祝酒,祝酒后便会离去,岑郎君可要抓住机会。”
“不要辜负王爷与胡老先生的帮衬。”
岑明霜颔首,那小火者便转身离去。
她才坐下,身后便有人唤她:“岑郎君。”
岑明霜回头,看见出楚怀玉身着翰林青衿,分花拂柳而来,他清瘦而柔弱,望之犹如这满目柳色所诞之精。
“你昨夜去了何处?可有什么要我帮衬的?”
楚怀玉望着岑明霜,满眼柔和之色,他在岑明霜身边落座:“不要紧,只是我父请我回去……”
“楚祭酒?”
“是,虽然家里人待我不好,但我父为人清正持重,岑郎君不必担忧,昨夜我回去,是因我如今入仕,他老人家有些话要教导。”
岑明霜对楚祭酒也有所耳闻,知晓此人不惯俗务,乃是书痴,年过五十仍心如赤子,这等人想来不会为难楚怀玉。
她不免微微松了口气,又道:“等今日过后,我应当会留在京都。”
“你如今身在翰林,学问之事还要多加勤勉,当年我曾将你记作我父弟子,却迟迟未能在学问上对你有所帮扶。”
“日后你可多与我家来往,如今我的学识虽未必足以教导你,与你切磋一二,应当不在话下。”
楚怀玉笑了笑:“若是……岑郎君不厌弃我的话。”
岑明霜觉得奇怪,忍不住开口道:“我怎会厌弃你?那日若不是在镇远将军府,只怕我要在王六郎手上吃苦头,今日也没法坐在这曲江岸边。”
她看向楚怀玉,意欲得个答案,但注意力却在下一刻被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带走,她下意识抓住楚怀玉的衣袖,拽着他一道在人山人海中叩首臣服。
帝后同出,臣工拜服。
当今官家不过四十来岁,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纪,却因当年夺位受伤,而显得形容憔悴,面对满堂向他叩首的臣子,这位帝王只是微微抬手,示意伏侍在身边的太监替他开口。
一声略显尖锐的免礼过后,众人起身。
歌舞随之婉转。
当朝众人喜奢靡,皇家设宴,更是极尽纸醉金迷之能事。
岑明霜却无心欣赏那些精妙而美好的舞蹈或乐曲,她的目光始终落在相隔甚远的那位陛下身上。
曲江宴与民同乐,这是少有的、允许臣民注目天子的宴会。
然而岑明霜无心多想,更没有念头去瞻仰所谓天颜。
她的五感都集中在帝王的一举一动上,耳边的喧嚣逐渐被摒弃,余下的,唯有她在胸腔内震耳欲聋的心跳。
那抹明黄巡视四方,所到之处,人声俱寂。
直到天子在她身侧顿住脚步,这位九五至尊用疲惫而怀念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官员。
“……你是,岑黍家的郎君吧?这几年在浙西路可有建树?看你这般,在浙西路应当吃了不少苦头?”
岑明霜万万未曾想到,迎来的是这般犹如长辈般的温和温厚。
她跪倒在地,自袖中取出账本,高高举起:“臣,浙西路提刑干办,已故集英殿大学士岑黍之子,岑明城。”
“今日状告镇远将军六子、太原王氏,私通江匪、截断漕运、草菅人命!”
她仰头,脊背笔直,目光如炬:“物证在此,还望官家明察!”
“另有销赃所用之箱,已由微臣之随从携带支杏园外,其上有螣蛇芍药纹,与账本之上徽记相同!”
方才还宽和如长辈的天子,此刻神情骤然冷淡下去,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这位年轻人。
“贾珍照。”他叫了一句一直伏侍自己的太监,“将证物呈上来。”
贾珍照应了一声,双手接过那账本,毕恭毕敬的交付在天子手中,天子细细翻过,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坐在一侧的镇远将军心道不妙,连忙示意王六郎出面请罪解释。
王六郎却罔若未闻,他看着跪在明黄前的那一抹青衿,脸上反而有种释然的解脱。
镇远将军心如火烧:此事他虽全然不知,但到底是与他有关。
无论如何,一个教养无方的罪名势必逃不过。
他恨不得当即将自家那位行六的养子扣下押送到天子面前请罪。
然而他却不能如此做,只能隐忍,看向六郎的目光却像是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一般。
“王卿。”官家淡淡开口,将那账本卷成筒,向镇远将军前伸,“你如何看啊?”
此时此刻,因天子的停顿,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此处,镇远将军在其中辨析出不少属于自己政敌的视线,他一时间如坐针毡,不得不惶恐拜服:“老臣虽教子无方……但此事,此事不知情啊,况且臣的六郎向来平庸。”
“平日里只知吃喝玩乐,又能有什么本事筹谋此案呢?必定是有心之人蓄意构陷……”
“蓄意构陷,好一个蓄意构陷……”天子冷笑出声,重重将账本砸向镇远将军,那账本坠落在离岑明霜仅有咫尺的距离。
纸张如花瓣般一页页舒卷摊开,岑明霜目光骤然一缩:缝线处有纸茬!有人撕毁了部分证据!
是谁?这么做又为了什么?给王六郎开脱?
不对,若是要为王六郎开脱,此刻被官家问责的人就不会是镇远将军,而该是她岑明霜!
究竟是为了什么?
岑明霜心念电转,却在下一刻有了答案。
王六郎径直迈过酒案,懒懒散散立在官家跟前,他轻蔑地看了眼因被官家责备而蜷伏在地犹如没牙老狗般的镇远将军。
“回陛下的话,我爹说的没错,我一人自然是办不成此事,不过身后有整个镇远将军府,想要办成此事便轻而易举。”他看向岑明霜,低低一笑,“岑郎君好大的本事,我几番杀人灭口,还是让你寻觅到了证据。”
“只不过此事乃是我镇远将军府所为,岑郎君可不要因我父曾是太原王家旁系便对太原王氏妄加揣测。”
……岑明霜骤然醒悟过来。
是有人在为太原王家脱罪。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寻觅不到能够将太原王家定罪的证据。
仅凭几个翰林口中的言语,不足以作为佐证,她只能不甘垂眼。
王六郎捋顺衣袖,施施然俯身在镇远将军与岑明霜身侧。
岑明霜听见他释然而快慰地对镇远将军开口:“……今日请君赴死。”
雪白如鹤羽的宽大衣袖铺陈在地,金线织就的芍药纵使受蛇缠绕,亦灼灼怒放,犹如一片燎原之火,不成灰烬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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