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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家的祖上,也有人做过官,官至大理寺正,倘若没有这层关系在的话,袁家根本就无法积攒下来如此大的家业。但到了袁永裕这一代,袁家逐渐衰落,许久未能有人考中科举,入朝为官。
即使近些年,袁家靠着资助那些不得志的书生,以及贿赂那些高官,在朝中积累下来了一笔深厚的人脉。
但这些人脉,都是需要时时刻刻进行打点的,有道是求人不如求己,远不如让族内的自己人,踏上仕途来得划算。
毕竟,倘若族内的人攀上了高位,日后必定能够反哺家族。
在袁永裕看来,现在的袁家,只不过是寒门而已,要想彻底蜕变为官宦世家,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
而寒门这个词,也不是谁都能够担当得起的,对于那些名下无土地,且无正式行当的人,充其量只能够被称呼为氓,与盗匪、地痞无异。
幸运的是,他袁永裕的儿子袁诚,顺利考中了科举,并成为了举人。
而在这个时候,朝廷发布公告,说要在明年,再开一次恩科。
袁永裕觉得,这分明是老天在帮助他袁家,只要自己的儿子袁诚,能够参加来年的恩科,就能够顺利步入仕途,到时候,袁家也会在自己的手上变得更加兴盛。
就在这时,一声轻唤,将袁永裕重新拉回到现实:“孩儿见过父亲!”
袁永裕闻言,猛地回过神来,将目光从面前的袁诚身上扫视而过,脸上满是欣慰之色。
随后,只见其指了指一旁的空位,出言吩咐道:“诚儿来了啊,坐!”
“是,父亲!”
袁诚闻言,未作推辞,在应声后,径直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下。
在这之后不久,袁诚看着此刻难掩愁色的袁永裕,鼓起勇气,出言劝慰道:“父亲,孩儿觉得,三弟这件事,您还是不要管了,再这么下去,他会拖累整个家族的!”
袁永裕眼见自己平日里,最为器重的孩子,居然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种话,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由得错愕了片刻。
旋即,只见袁永裕回过神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袁诚所在的方向,出言询问道:“诚儿,你刚才说什么,你是说,让父亲不要再管这件事了?”
迎着袁永裕的目光,只见袁诚点了点头,又将先前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是的,父亲,三弟这件事,您不要再管了,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袁诚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补充道:“父亲,实不相瞒,眼下三弟的这桩案子,已经在浙江闹得沸沸扬扬,再加上官府那边,迟迟未曾审理此案,导致百姓的怨气极重!”
“虽然咱们袁家在朝中有些人脉,但是,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冒然插手进这桩案子,因为弄不好就会引火烧身,得不偿失!”
袁永裕在听完袁诚的这一番分析后,脸上浮现出犹疑之色,其在思衬片刻后,出言反驳道。
“不,不会的,去年严阁老过八十大寿的时候,我袁家可是派人给他送去了价值不菲的礼物。”
“自那以后,各种孝敬不断,像这种小事,只需要他吩咐一声便是,另外,我还派人去找了徐阁老……”
“还是再等等吧,京城那边,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袁诚眼见父亲袁永裕听不进去自己的劝诫,心中仍旧抱有幻想,脸上也不由得闪过一丝焦急之色。
随后,只见其猛地从座椅上起身,沉声道:“父亲,您就听孩儿这一回吧,别再插手这件事了,再这么下去,咱们家也会受到牵连的!”
袁永裕闻言,将袁诚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叹了一口气后,缓缓道:“还是再等几天吧,等京城那边有消息了再说!”
袁诚想不明白,平日里异常精明的父亲,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执迷不悟的样子。
随后,只见其将目光收回,脸上满是愤懑之色,沉声道:“父亲,往后你会后悔的!”
袁诚在丢下这句话后,没有丝毫停留,当即离开了房间。
……
紫禁城,乾清宫。
此刻,嘉靖正坐于龙椅之上,随意翻看着由司礼监那边送来的奏疏,而吕芳则如同往常一样,侍候在嘉靖身旁,不发一言,犹如一尊雕塑。
随后,只见嘉靖将手上那封浏览完毕的奏疏放至一旁,转过身来,看向一旁的吕芳,出言吩咐道:“吕芳,来陪朕下一盘棋!”
吕芳闻言,当即低下头,恭敬应声道:“是,陛下!”
在这之后,很快便有太监上前,准备好了棋盘。
随后,只听‘啪嗒’一声,只见嘉靖从棋篓中捏起一枚黑棋,下到了棋盘上。
待棋子落下,只见嘉靖抬起头来,看向吕芳,紧跟着开口道:“吕芳,该你了!”
吕芳闻言,也不甘示弱,当即在棋盘上落下一枚白棋。
“对了吕芳,最近朝中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嘉靖在落下一枚黑棋后,将目光从吕芳的身上收回,出言询问道。
吕芳闻言,在思衬片刻后,方才开口道:“启禀陛下,奴婢得到消息,据说督察院那边,又多了许多封请求朝廷严查鄢懋卿的奏疏!”
吕芳说完,不紧不慢地将手上的白棋落入棋盘。
嘉靖在从吕芳的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后,脸上闪过一丝嘲讽之色,出言评价道:“哼,这鄢懋卿刚死没多久,这些人就按捺不住了?”
嘉靖在沉吟片刻后,看向吕芳所在的方向,紧跟着吩咐道:“也罢,与其便宜了他们,还不如让朕来,吕芳,把抄家这件事交给严嵩、严世蕃他们,他们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吕芳听闻嘉靖此话,当即神色一凛,沉声应道:“遵命,陛下!”
在这之后,乾清宫内安静异常,除了棋子落下的‘啪嗒’声以外,再无其他。
……
夜幕降临,京城,严府。
房间内,严嵩正一边泡脚,一边浏览着手上的《春秋》。
严嵩刚一抬脚,一旁等候的侍女当即上前,俯下身体,小心翼翼地用绸布将严嵩脚上的水擦干。
就在这时,从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严嵩见此情形,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出言吩咐道:“进来!”
话音落下,只听‘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不多时,只见管家迈着悄无声息的步伐走了进来。
管家在进入房间以后,未作丝毫犹豫,当即看向严嵩所在的方向,俯下身体,毕恭毕敬道:“老爷,宫里派人来了!”
严嵩听闻管家此话,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诧异之色,挑了挑眉,出言询问道:“哦,是谁来了?”
管家闻言,不敢有丝毫隐瞒,当即低下头,恭敬应声道:“回老爷的话,宫里派来的人,是吕公公的干儿子冯保!”
严嵩闻言,在沉吟片刻后,抬起头来看向管家所在的方向,出言吩咐道:“嗯,我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是,老爷!”
管家在应声后,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迈步离去。
在这之后,只见严嵩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坐到了一旁的书案后。
不多时,在管家的引领之下,只见冯保迈步进入了房间。
“见过严阁老!”
刚一进入房间,冯保便俯下身体,向严嵩恭敬行礼道。
严嵩闻言,脸上满是和煦的笑意,用手指了指一旁的空位,示意冯保坐下,紧接着出言寒暄道:“冯公公此番前来,可否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冯保闻言,也不作推辞,径直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下,笑着回应道:“严阁老,实不相瞒,咱家这次过来,便是奉了陛下的旨意!”
严嵩听闻冯保此话,当即打起了精神。
冯保将严嵩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也没有跟他绕圈子的打算,而是选择直入主题:“近来朝中频频有官员上疏弹劾鄢懋卿,贪污受贿、枉顾朝廷律法等罪名,陛下对此颇为重视,经查,这些罪名确有其事!”
严嵩听闻冯保此话,摆出一副对此毫不知情的样子,痛心疾首道:“啊,什么,居然有这种事,老夫身为内阁首辅,实在是失职啊!”
冯保见此情形,当即出言安慰道:“严阁老,您也不必太过自责,鄢懋卿此人两面三刀,欺下媚上,您平日里忙于国事,不小心受此小人蒙骗,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就在这时,只见两名侍女上前,分别为严嵩以及冯保,端来一杯热茶。
冯保从侍女的手中接过热茶,在轻啜一口后,看向严嵩所在的方向,又继续道:“因此,陛下打算将抄家的诸多事宜,交由您和小阁老来负责,您看如何?”
待冯保的话音落下,严嵩的脸上满是激动之色,只见其从座椅上起身,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沉声道。
“劳烦冯公公下来以后,转告陛下一声,就说老夫必定戴罪立功,将这件事情办得服服帖帖!”
“严阁老客气了,这都是咱家应该做的!”
冯保闻言,连忙从座椅上起身,向严嵩恭敬行礼道。
在这之后,二人又寒暄了几句,气氛也逐渐变得融洽起来。
冯保眼见此行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未作丝毫犹豫,当即从座椅上起身,向严嵩告辞:“严阁老,既然话已经带到,那咱家就先告辞了!”
严嵩听闻冯保此话,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缓缓道:“嗯,冯公公慢走!”
待冯保离开以后,只见严嵩唤来奴仆,出言吩咐道:“去,把严世蕃给我叫过来!”
“是,老爷!”
奴仆在听闻严嵩的吩咐后,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在应声后,便快步离开了房间。
……
在接到奴仆的通报后,严世蕃火急火燎地赶到了严嵩所在的房间,刚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出言询问道。
“父亲,您找孩儿有什么事吗?”
“先坐吧!”
严嵩听闻此话,并未着急回应,而是用手指了指一旁的空位,出言吩咐道。
严世蕃闻言,未作丝毫推辞,当即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下。
在这之后,只见严嵩看向严世蕃所在的方向,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就在刚刚,陛下派人来了,说是让咱们抄了那个鄢懋卿的家!”
严世蕃听闻严嵩此话,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之色,只见其下意识地攥紧拳头,向严嵩承诺道:“陛下那边总算是下命令了,父亲,您放心,孩儿一定将此事办好!”
严嵩闻言,在上下打量了严世蕃一番后,紧跟着开口道:“抄家的具体事宜,就让张润德来办吧,他是刑部侍郎,明面上也说得过去!”
严嵩的话音刚落,只见严世蕃不假思索地出言应声道:“是,父亲!”
在这之后,只见严嵩沉吟了片刻,又继续道:“现在派人去把张润德请到府上来,我有事情要跟他交代!”
严嵩在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又出言补充了一句:“这可是陛下亲自交代的事情,容不得半点马虎!”
对于严嵩的话,严世蕃自然是不敢违背,只见其低下头,恭敬应声道:“是,父亲,孩儿这就派人去请张润德到府上来!”
严世蕃说完,在向严嵩躬身行礼后,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在严世蕃离开房间以后,房间内就只剩下了严嵩一个人,此时,他的心情异常地雀跃。
因为,这样一来,便可以将许多的罪名,都嫁祸给鄢懋卿这个死人。
“看来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有用!”
随后,只见严嵩将脑海中纷乱的想法尽皆压下,回过神来,出言感慨道。
……
另一边,刑部侍郎张润德位于京城内的宅邸。
自从先前被马宁远的那桩案子卷入其中后,张润德便听从了严嵩的建议,平日里深居简出,下值以后也不参与任何的宴会交际,以免授人予柄。
后来,张润德在得知马宁远畏罪自杀,独自一人扛下了所有罪名的消息后,整个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自此便放下心来。
在他看来,这件事肯定出自于严嵩的手笔,毕竟,严嵩当了二十多年的内阁首辅,在朝中可谓是只手遮天,能做到这些,并不奇怪。
尽管明知道,严嵩会对马宁远的家眷做出相应的补偿,但张润德还是派人给马宁远的家眷寄去了一封信,以表慰问,并在信中表示,日后他们遇上了麻烦,可以找自己帮忙。
此刻,房间内,眼见天色已晚,正当张润德打算吹灭房间内的烛火,去床上休息的时候。
就在这时,从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驱散了张润德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睡意。
随后,只见张润德强忍心中的不快,沉声吩咐道:“进来!”
话音落下,房间的门被推开,只见一名奴仆快步进入了房间,俯下身体,恭敬禀报道:“老爷,严阁老派人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商,让您尽快去一趟严府!”
张润德闻言,当即披上外套,点了点头,紧跟着开口道:“嗯,我知道了!”
在这之后,只见张润德乘上轿子,匆忙去往了严府。
……
待轿子在严府门口停稳以后,只见张润德下了轿子,随后,他便在早已等候于此的管家的引领之下,进入了严府。
在管家的引领之下,张润德很快便来到了严嵩所在的房间外。
管家先行一步进去通报,趁着这个间隙,张润德开始思考起了,严嵩叫他过来的用意。
“按理来说,倘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的话,严阁老他们是不会轻易将我叫过来的,难道,最近朝中又出什么事了吗?”
想到这里,张润德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不过纵使张润德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搜罗脑海中那零碎的记忆,也没有发现,最近朝中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大事。
就在这时,只见严府的管家来到张润德的身前,恭敬道:“张大人,您可以进去了,严阁老和小阁老在里面等您!”
张润德闻言,猛地回过神来,在向管家略微颔首后,便迈步进入了其中。
在进入房间以后,只见张润德将目光分别从严嵩、严世蕃的身上扫视而过,低下头,毕恭毕敬道:“下官见过严阁老,见过小阁老!”
坐于主位的严嵩闻言,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点了点头,出言吩咐道:“嗯,坐吧!”
张润德听闻严嵩此话,连忙拱了拱手,向严嵩道谢:“多谢严阁老!”
在张润德坐下以后,只见严嵩将目光从张润德的身上收回,紧跟着开口道:“就在刚刚,陛下派人来了,说是已经查明了鄢懋卿的罪行,要从严拿办!”
“老夫打算,将抄家的诸多事宜,都交由你来负责,你觉得如何?”
严嵩说完,便看向啊张润德所在的方向,静静等候着他的回应。
张润德听闻严嵩此话,呼吸都不可避免地变得急促起来,他没有想到,严嵩如此大张旗鼓地把自己叫到严府来,便是为了这件事。
要知道,这抄家一事,可是妥妥的肥差啊,只需要稍微动一动手脚,便能够赚得盆满钵满。
随后,只见张润德神色一凛,从座椅上起身,看向严嵩所在的方向,颇为郑重地保证道:“严阁老,您尽管放心吧,下官一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帖帖!”
严嵩将张润德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出言解释道:“这一次不比以往,从鄢懋卿家中抄没出来的银子,要如实上报,一两银子也不能动!”
张润德明显没有预料到,严嵩居然会说出这种话,因此,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在怔楞了片刻后,方才开口道:“啊,严阁老,这、您老这是……”
一旁的严世蕃见此情形,当即接过话头,出言解释道:“想必你应该知道,鄢懋卿溺亡的这桩案子,还存在着诸多疑点,况且,咱们这次,可是把许多本不属于鄢懋卿的罪名,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要是从鄢懋卿家中抄没出来的银子,只有那么一丁点,这又如何说得过去呢?”
严世蕃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无比冷峻,只见其看向张润德所在的方向,冷声道:“银子什么时候都能赚,但是能够像现在这样,洗脱罪名的机会可不多!”
“替我转告他们一声,是要银子,还是要自己的身家性命,让他们自己选!”
张润德见严世蕃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心有不甘地看向严嵩所在的方向。
见严嵩没有说话的意思,张润德便知道,严嵩已经默认了此事,此事将再无任何妥协的余地!
旋即,只见张润德俯下身体,恭敬应声道:“是,小阁老,下官一定照办!”
眼见张润德答应了此事,只见一旁久未言语的严嵩站了出来,出言安慰道:“来日方长,往后赚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要把目光看得长远一些,不要拘泥于眼下的得失!”
张润德听闻严嵩此话,脸上适时浮现出感激之色,恭敬应声道:“多谢严阁老教诲,下官明白了!”
眼见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只见严嵩摆了摆手,下了逐客令:“嗯,时候也不早了,就先这样吧!”
张润德闻言,当即躬身于地,分别向严嵩、严世蕃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沉声道:“严阁老,小阁老,下官这就告退!”
待话音落下,张润德并未在房间内停留太久,而是径直离去。
在张润德离开房间以后,只见严世蕃忧心忡忡地看向严嵩所在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询问道:“父亲,您觉得,那些人会照办吗?”
严嵩听闻此话,只是颤颤巍巍地从座椅上起身,转过身来,瞥了严世蕃一眼,冷冷道:“哼,这件事由不得他们,只要我严嵩还是内阁首辅,那他们就得乖乖听话!”
严嵩在说到这里的时候,面色冰冷,自顾自地说道:“不然的话,我随时都可以收拾他们!”
“到底是银子重要,还是身家性命重要,这笔账,想必谁都会算!”
“多谢父亲教诲,孩儿明白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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