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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侦内院,茹泊虎所在的木楼。这木楼不开窗的时候,光线显得很幽暗。
体型高大的曹狡,一身黑色密侦袍,看见着戎装的霍去病进来,上前执礼:“见过霍侯!”
茹泊虎穿着镶红纹的密侦令官袍,披发坐在一旁,左手拿镜子,右手用一根木簪在头上挠痒痒。
他面前的矮席上这次没放竹简等物,而是一排放着三面青铜镜,看成色,都是老物件,背面祭刻青铜纹。三面镜子的握把圆润,看似经常把玩。
茹泊虎在照镜子挠头,让人有些意外。看起来他好像心情不错?
霍去病鼻端嗅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你被人伤了?”
曹狡:“是,腹肋被刺了一下。”
“人抓到了?”
“抓到一个,当场打死一个,还有一个跑了。”
“那倜目标不止一人,逃跑那个我们追了四日,但没抓住。”
曹狡说了过程:“我们这次行动,直扑密侦令分析出来,关于虞邀在洛阳隐藏的第二个身份,也就是洛阳尉麾下主簿李庆。”
我率人进入洛阳后,径直前往洛阳尉官驿。李庆白日会在那里处理公务。
我们去的时候,他好像已有所警觉,正要退走,被我们堵个正着。
“其身手极好,但最终还是被我们抓获。”
“抓到人以后,我亲自带人去其住处,包括那虞邀之前住的地方,同步搜查。”
“当时我们以为已完成了对李庆的抓捕,想不到搜其住处时,发现宅邸内有隐匿的暗室,其中忽然冲出另一个虞邀,李庆,。”
霍去病进来时便看见塔楼内,除了茹泊虎和曹狡,一旁的地上还躺了个人。
显然就是他们抓捕的洛阳尉麾下主簿李庆,也就是虞邀。
此时曹狡也翻手取出一个圆形的青铜小镜,递给霍去病:“霍侯你看看。”
有些经过术法祭炼的镜子,能封存少部分照映过的影像,经过催动,便能在镜中显现。
“我来吧。”
茹泊虎亲手从曹狡手里接过镜子:
“这是水月镜,水中映月之意。我密侦下辖出公务时多会配备此镜。”
茹泊虎催动镜子,镜子里顿时浮现出一段交战画面,很短暂,只两三次呼吸的时间被留存下来。
一方是曹狡率领的密侦,还有六十名禁军。
另一方是个中年人,瘦高,身形飘忽,速度非常快。
霍去病通过镜子,只能大约看出那人脸庞偏黄,长眉细目的相貌。
镜子里的影像交错,是曹狡在与其交手。
忽然间,那人影抽身后退。
往包围圈外边闯过来,其逼近密侦和禁军双重围困的边缘位置时,交战所在处的另一方向,毫无征兆的窜出第二道身影,和中年人配合,前后夹击。
挡路的两个禁军,还有四名密侦的人,连身上的甲胄都被迎面冲来的中年人,一脚踢得粉碎,全身喷血倒地。
两道人影身上发出一种诡异的青色光晕,似乎催发了某种秘器,旋即破围而出,在建筑上方起落,转眼消失。
“我们抓捕到的这个人,身手已非常高,与我们交锋良久,应该就是正主。”
想不到还有人在其宅邸内隐藏,被我们撞上。跑掉的两个人中,后来负责接应那个,被我们追捕时,斩杀当场,没能生擒。
“中年面貌者,外逃。”
曹狡的叙述中,霍去病看向地面上被抓回来的身影。
那是个面容苍白,双目紧闭如昏迷的中年入。
“他被我们抓住,立即以安魂镜压在其眉心。”
“三个人,外逃的那个出了洛阳。我们寻到些痕迹,一路往北追了三四天。”
曹狡概括了整个过程:“但始终没能将其抓到。”
霍去病靠近地上昏迷,眉心处压着一面小巧铜镜的人。
“这人神魂已殒,再也不可能醒过来。”茹泊虎说。
“抓捕他的时候,他没问题,是之后才发现其神魂出了问题。”
曹狡回忆了一下:“他被我们抓获后,隔天下午,呼吸变得细弱,检查后便察觉到他神魂归寂,没有了神念波动。”
霍去病按曹狡给出的时间推断,正好是他杀了执笔者的那天下午。
这人可能是被执笔者控制神魂的傀儡?
执笔者死,他也跟着神魂沉寂?
霍去病看向悠然自得的茹泊虎:
“密侦令可是有了重要的发现?”
茹泊虎:“没错,那个暗中人,或者说暗中那股力量,已被我找到了真正的线索。”
“这人神魂寂灭,不可能再苏醒,密侦令反而有了大收获,线索从哪来?”霍去病问。
茹泊虎瘦长的脸上露出稍许笑意:“之前我们就知道,暗中人能影响控制他人为自己卖命。”
霍去病闻声知意,略作思忖,道:“密侦令的意思是对方既然不是一个人,可供调查的方向就多了。”
“你之前列出来,怀疑是暗中人的那份十二人名单,你是从这个方向重新入手,有了发现?”
茹泊虎脸上掠过稍许惊异,道:“与霍侯说话,确是可以省掉很多解释的功夫。”
“正是如此。”
“霍侯你前几日回来,说杀了一个能和道尊交手不分胜负的人,怀疑是执笔者。”
“现在可以确定,他或许是执笔者,但不是全部,其背后的力量并未消除干净。”
茹泊虎道:“我让人再次彻查那份十二人名单,包括跟他们有联系的部分人,有了些很有意思的发现。”
霍去病在一旁坐下,视线不自觉的瞄了瞄茹泊虎面前摆放的那三面镜子。
三面镜子都是背面朝上,隐约能看见镜子和矮席接触的缝隙似有光晕透出。
“我比对这些可供怀疑的人,发现他们中有半数在各地担当主簿,还有部分是笔吏。”
“而这些人任职的城池,几乎都是各地重镇,或边关。最初调查时,我密侦内部也有问题,这些关键讯息被调整后隐瞒了下来,当时并未发现。”
茹泊虎话落瞅瞅霍去病:
“主簿的官阶,看似不大,却是负责收发,记录各类卷宗的人,几乎能接触一地所有出入讯息。”
霍去病顺着茹泊虎的思路,也是在理清自己的判断:
“他们是在通过收发这些重要城池的讯息,来监控,或者说分析各地在发生什么。”
而因为这些人蛰伏的城池位置,若将他们的消息联系起来,还有可能形成一个相对完整的消息链,推断出我们大汉正在发生哪些重要变化?羽。
“没错。”
茹泊虎:“比如说粮食进出,出入过他们所在的城池,通过运输方向进行比对,就能判断粮食走向,若运往北关,则证明边关在备粮,要打仗。”
甚至根据粮储分布,能大概分析出北关的布防。
“那里粮多,那里就有重兵,反之亦然。”
暗中人的布局,最厉害的是他自己一直不露面,全靠影响利用别人来完成,方式极其隐晦。
即便某个环节出了问题,也能迅速斩断尾巴,无迹可寻。
对方通过重要城池掌管记录卷宗的主簿,笔吏,来分析各地,乃至大汉的变化走向,亦是非常出人意料。
霍去病问曹狡:“你说逃掉的那个人,出了洛阳,始终在往北逃?”
“是,我怀疑他想去北关,或者直接逃出北关,去匈奴或乌桓等外族部落掌控的区域。”
“匈奴?”
霍去病沉吟沉吟:“如果跑的那个是虞邀,他儿子虞初还没消息?”
“没有,虞邀既然有问题,虞初肯定也有问题,估计是不会再露面了。”
“我这里的线索,还没说完。”
“找出被控制的各地主簿,笔吏后,倒果为因,就能大抵推断出暗中人的真正目标。”
茹泊虎沉声道:“对方虽是暗中谋划,但目标一直很清晰,就是想让我大汉产生动荡。”
“那他们最重要的就是联系匈奴,借匈奴的兵力,才能将这些布置,转化为目的,实现其价值。”
“他们分析出我大汉发生的各类变化,最终是想推动匈奴破关,乱我汉境!”
霍去病心忖:那暗中人在以淮南,匈奴,甚至大汉为棋子。只要和匈奴交锋,不管谁胜谁负,一旦乱起来,他总归是达成了目的。
“以天下为棋,得有这种本事才行。”
茹泊虎说:“暗中的那些人,躲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
“吾与霍侯联手,把暗中的这股力量彻底引出来,看看成色如何?”
他说着话,逐一翻开了面前扣着的小镜子,让霍去病看。
“这镜子里除了刺眼的光晕,什么也看不见,这光晕是什么?”霍去病审视镜子道。
那镜子翻过来后,有一股恢弘的光潮在其中流转,充斥镜面。
“是对应我大汉和匈奴部分国运的光芒。”茹泊虎亦身怀阴阳家的修行。
他的手指灵活变化,以五指对应五行,接连将气息送入镜子内:“这国运之光,对应的是万民,是陛下,也是朝中百官,包括霍侯价。”
匈奴,乌兰巴托。
有着金色圆顶的王庭大帐,伊稚斜眯眼看向面前的几个部众。
之前匈奴和执笔者配合,暗中派出一支队伍,前去奔袭汉境边关。但很快就有消息传回来,队伍全军覆没,连一个逃回来的都没有。
伊稚斜大为震怒,近来和汉人的几次交锋,折损越来越多。
“我匈奴和汉人对垒,历来主攻,汉境边线任我匈奴骑兵来去。”
“汉人畏我匈奴,建了高墙,但同样防不住我匈奴铁骑。为何近段时间折损不断增加,谁能说出其中原因。”
伊稚斜扫视面后的几个将领,最终定在其中一人面下,眼神锐利:“卫青,他来说。”
赵信是之前卫青手下的将领。
他本是匈奴小王,后来战败降汉,改名赵信,被封翕侯。在多场战争中还立过战功。
不久前的定襄北之战,又因兵败,复降匈奴,重新回到匈奴帐下。
当时赵信对萨满之神起誓,自己绝不会再降汉,否则死后三魂没有安息之所。这是匈奴人最重的誓,才得以保住性命。
伊稚斜看重的是他在汉做过将领,对汉境,对汉军有着足够的了解。
眼下问到赵信头上,他心头暗惊,知道若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随时有身死毙命的可能。
赵信脸上的骨感很强,但眼神过于灵活,显得不够坚毅。
其作战时,善用骑兵,也是他最初能得卫青看重,收归手下的原因。
此时赵信急于给匈奴建功保命,当即道:
“汉人从其战国末期开始,就在学习掌握我草原部族的骑兵战术,历时百年才有了今日的战斗力。我匈奴近来颇多折损,一个主要原因是汉人的骑兵在进步。”
此外则是他们的墨家军造之术。
“其弓弩,甲胄,在秦时就胜于我匈奴。尤其是汉人的弓弩,两军对垒时,必以弩射拉开战幕,对我匈奴骑兵造成的杀伤力极大。”
伊稚斜面色稍缓:“继续说?”
赵信:“想胜过汉人,就要更充分的利用我匈奴骑兵的优势。”
“大单于不妨下令,让袭击汉人边关的骑兵,分散成更多的小股兵马,数百人为一队,依靠队列穿插,频繁扰袭汉人边境。”
“小股骑兵因为够分散,能削弱汉人的弓弩威力,也更能发挥我匈奴兵众优势。”
“以数百人为队,相互配合,只要汉人稍有松懈,便可顺势为之,甚至绕城而过,直入汉人腹地,纵马扰袭。因为足够灵活,汉人就算想围追也极难做到。”
伊稚斜露出思索的表情。
赵信的意思是小股游骑数量越多,汉人越防不胜防。
且对匈奴来说纵马扰袭汉境,以战养战,消耗不大。
汉人长时间面对这种扰袭,需要时时防备,消耗却是会不断增加。
汉人的城池固定,在灵活上远远比不过匈奴。
匈奴来攻,汉人必须守住边关。这是天然的战略劣势,赵信则想将其进一步放大。
他的战略,正是建立在对汉人布防的了解上。
以往匈奴击汉,多有优势。
赵信在劝伊稚斜改变心态,不要再期望能够一战大胜。而是用分散的骑兵,去扰袭汉人边关全线,增加汉人消耗,让他们时时不敢松懈,一点点拖垮汉人的国力。
“汉人朝中文武也是彼此牵制,长此以往,国力必要衰退,到时就是我匈奴大兵压境的机会。”
伊稚斜脸上露出稍许笑意,对赵信所言还算认可:“可还有其他建议?”
“汉人城池固定,利于防守,但移动不便,让骑兵化作小股游骑,减少和汉军正面对垒,就能削弱汉军的弓弩军械等威力,此为扬我匈奴攻势之策。”
赵信道:“此外,除了汉军大将卫青,大单于应全力注意霍去病,汉人的皇帝和卫青,都对他寄予重望。此人的兵家天赋,却是惊人至极。”
“我觉得不妨用财物,贿赂收买一些汉人,得到他们内部的消息。一旦有机会,大单于当不惜代价,全力袭杀汉将。”
“汉人内部一直有人将消息给我传递过来,也有过类似建议。”
伊稚斜想了想道:“汉境最近一次传过来的消息上说,他们在密谋一件大事,若能成,至少可折损汉军半壁,助我匈奴破关。”
“哦?”
赵信惊讶,忖道:有什么事能让汉军折损半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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