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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使马不停蹄,连夜把关索的回信送回前线。关羽、关平等人一起看信。
周仓只听不看,因为不识字……
关索在信中简明扼要写了三件事:
第一,表明态度,三万降卒,不能丢弃。
第二,粮食的事不用发愁,我有办法供应,但信中不方便细说。请父亲放心,我不可能拿这等大事开玩笑。
第三,降卒只要精壮者,病残的还给曹家,脸上刺字:匡扶汉室,诛杀曹贼。
关羽抚着长髯大笑。
廖化读给周仓听,他俩也大笑起来。
关羽看着关平:“老三这小子说能解决军粮问题,这事我总觉得不靠谱……”
关平道:“父亲不知,三弟曾习得异术……”
关羽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说:“我这老儿子竟有这等本事?真给他爹挣脸!”
异术,在这个世界的很多人眼中,都是绝顶高人才会拥有的本事,比如当年孙刘联盟,多亏诸葛军师七星坛祭风,才使得周郎赤壁一把天火,建立不世功勋。
当然也有人说,诸葛亮仅仅是提前推算出必有东南大风,才故意披头散发,装神弄鬼,假异术之名震慑东吴,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对主公起吞并之心。
但不管怎么说,诸葛亮下了七星坛,风来了。
樊伷上前谏道:“君侯,不管小公子是否有此神通,既然这三万降卒不能杀也不能放,那就必须得先送回南郡。”
陈凤插嘴道:“小公子能解决粮食问题当然好,纵然不能解决,那咱们再慢慢向老百姓征粮。”
詹晏也是这个想法,向关羽谏道:“曹贼汉中兵败前,迁走十万人口,把汉中搬空了,二十年都恢复不过来。今天这三万精兵,君侯定要纳之!”
大计就此定下。
关羽派樊伷率军监押已经被解甲,收缴武器的降兵,和于禁一起,押到南郡。
于禁怕死,被捉时就投降了。
当时关羽傲慢地喝问他:“汝既知我关羽在此,怎么还敢来送死!”
于禁跪下磕头求饶:“小将本不敢来,奈何丞相非要催逼!求关将军饶命!”
关羽大笑过后,一脸蔑视地说:“汝纵横天下多年,今日降了我关羽,不丢脸!”
曹孙刘三家家主都擅长招降纳叛,而且做的滴水不露,既不伤及俘虏的面子,还能给足对方台阶。
就连张飞这种礼敬士大夫,却经常鞭打士卒的莽夫,也有义释严颜之举。
但关羽和张飞完全相反,他是极其爱护士卒,但又极度蔑视士大夫和世家。
所以士卒大多敬其如父,而士大夫阶层大多视其如寇仇。
于禁投降后,关羽再没正眼看过他一眼,更没给他官职,使他成为臂膊,而是将他押往南郡大狱。
于禁非但不能继续为将,还得成为示众材料,这一天,他的内心格外苍凉。
樊伷押解俘虏回荆州,这个规模的献俘仪式,马良等实权派官员照例都要参加,就连糜芳这赋闲之人也拄着拐杖来了。
腿上有点伤还没好利索。
那三万多俘虏去掉几千病残,还剩下三万出头,他们个个垂头丧气的,走过风吹麦浪的田野。
这里是南郡的军囤之田,用以供应大军口粮。
不够的部分才向百姓征粮。
关羽为人刚正,爱民如子,平时但凡够用,绝不拿百姓一粒粮食。
荆州百姓几乎是家家给他摆长生牌位,早晚三柱香。
家里穷困些的,则买上一幅关羽绘像悬挂中间,早晚虔诚下拜,求关老爷保佑老百姓风调雨顺。
路边摆摊做小买卖的更是关羽的铁杆粉丝:“俺童叟无欺!绝不缺斤短两!学咱们关老爷当年的作风!快来买哟!”
关羽是一个优点和缺点都特别明显的人。
狂傲是真的。
一诺千金,仁义无双,锄强扶弱,为民做主也是真的。
这些曹军降卒一路走来,几乎遇到的所有人,所有行业,都以关老爷为荣,都争先恐后的要认他当祖师爷。
甚至有俩小伙子在路边结拜时也说:“俺们要像关老爷一样仗义!”
于禁喟然长叹:“关羽如此爱惜民众,却又这般侮辱士人!唉,我怎么落到这步田地!”
他抬头看着前面迎接的荆州守军,他们的将士们,在俘虏面前个个趾高气扬的。
樊伷朗声行礼:“参见马将军!卑职已将俘虏押到!请马将军清点!”
其它人用绳子反绑着手,于禁待遇高些,戴大枷。
马良拱手回礼:“君侯威武!众将用命!樊将军,辛苦了!”
糜芳站在边上,不说话。
关索骑马跟在马良身边,低声道:“士可杀不可辱,叔父,请下令,给于禁开枷。”
马良点了点头,小声说:“咱俩又想到一块去了。”
马良下马,对樊伷说:“樊将军,请给于禁将军开了枷。”
押运途中,信使早就提前报知了此事,于禁已经投降一节,也说了。
既然投降了,即使不重用,也不应该再以囚犯对待。
樊伷下马道:“遵命!”
开了枷,于禁茫然无措,关将军不懂得礼贤下士,为何他的手下,反而……
马良温和的说:“于将军,受惊了。”
于禁侧过头,羞愧地拱手道:“被擒之人,万死犹轻!不敢受马将军如此礼遇!”
“言重了。”既然关羽那般对待于禁,此刻马良不方便直接说让他来军中任职,只能说:“于将军先在馆驿安歇。”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我们不拿你当俘虏看,而是待以上宾之礼。
这样一来,降卒们反而炸窝了。
“将军有了好去处,不愁吃住,俺们怎么办!”
“俺们只配饿死吗?”
“关将军是要把我们关进监狱吗?恐怕全荆州也没有那么大的监狱吧!”
……
恐慌的情绪在众降卒心中蔓延,还有俩人,更是气得直发抖,说出了更多人的担忧:
“看这田地里的粮食,顶多够你们自家人吃的,我们这三万张嘴怎么办?”
“是啊,关羽不会是想把我们集体坑杀吧!”
两语一出,降卒们崩溃了!
有的蹲在地上痛哭,有的大闹大嚎。
樊伷赶紧派兵将他们围住,弓箭手待命,若有敢于哗变者,就地射杀。
有个额头受伤的壮实兵丁冷笑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来呀!杀啊!汉中王杀降大名,很快就能传遍天下了,哈哈哈!”
场面再度失控。
降卒哭声震天。
马良等人束手无策,只能耐心解释道:“汉中王和关将军都是爱民如子的人,他们不会伤害尔等的!”
“你光放狗屁有什么用!粮食呢?”
人群中有人吼一噪子,更没人相信马良的话了。
马良愁肠百结不知怎么善后,突然一道骑士人影在眼前闪过。
只见关索打马上前,高抬右手,示意大家停下。
众降卒睁大眼睛看着他,表情上有不忿,有绝望,有悲苦……
关索当着于禁等敌军投降将士,糜芳这样的自家潜在反贼,潘濬这种讨厌关羽的狂傲,和他不睦的人,和所有在场的荆州将士的面说:“各位叔伯,各位兵大哥,我是关将军的三儿子关索。”
没人说话。
关索接着下猛料:“早年流落江湖,遇异人,传授了一点道术。”
潘濬等人全都竖起耳朵听着。
“各位兵大哥投降我父亲,现在都在想,荆州突然多了三万多兵,粮食够吃吗?对吧?”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定格在他身上,就像看救世主一样看他。
“我来告诉大家,目前田里这些待收割的粮食,不够吃!”关索大声道。
“你倒是够爽快。”于禁就这话时,心绪极其复杂。
“但是,坑杀降卒,动不动屠城这种伤天害理的缺德事,那是曹贼喜欢干的事!汉中王以仁义行天下……”关索绝对不会放过痛骂曹操的好机会。
“你别光说好听的,粮食不够,是要我们挨饿吗?”
“对啊,我们是新来的,你肯定不会饿你们自己人。”
“没粮食,你说破大天有啥用!”
……
关索不打断他们,任他们说。
他们见关索如此冷静,身上似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反而不说话了,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田地里的粮食不够,那我给大家翻倍如何!”
一语既出,强化符扔了出去。
田地里万道金光闪过,所有人都惊呆了!
田地中的粮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涨!
新的谷穗从原来的作物中长出来,粮食片刻间增产三倍!
无数降卒都觉得自己眼花了。
马良拼命眨眼,生怕是幻觉。
糜芳震惊万分的看着关索,惊得一屁股坐倒在地,拐杖也丢在一边,这辈子再也不敢生出异心了。
糜芳在心里不停的说:“他爹厉害,他更厉害!”
樊伷惊得马鞭都掉地上了。
“各位兵大哥,关羽的三儿子,没撒谎吧!”关索语气平淡,没有任何狂傲之气。
无形装逼,才是最高境界。
众士卒平静了好一会。
突然,他们对着关索就磕头。
“我等愿降关将军!”
于禁也跪了下来,他已经彻底惊呆了。本来以他的地位和阅历,轻易不会对一些小事大惊小怪。但今天这事,带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大了!
于禁忍不住小声惊呼:“左慈老神仙,任你道术高强,那你见了关索,也得叫爷爷……唉,汉中王手下有这般高人,谁还能与之争锋……”
关索忍住笑,亲自扶起于禁,又对其它人说:“咱们有缘相聚,这是老天爷的安排!现在咱们是一家人了,粮食当然是一起吃,分什么你的我的!”
“老子英雄儿好汉!”
“三公子好手段!俺是服了!”
“我等愿为汉中王效力!”
“小公子真乃神人也,我们诚心降服,不敢生异心!”
……
关索本想直接发令,让樊伷的人,把这帮俘虏的绳子解开。
但这事得由马良发令。
他以前没有军政方面的经验,即使是关羽的儿子,也难以服众,不能一上来就位居显职,所以只能以马良副手的身份在荆州行走。
他看了马良一眼,马良见气氛已经被关索烘托到这个份上了,立刻趁热打铁:“樊将军,把他们的绳子解开!”
潘濬心中更似浊浪翻滚,百感交集,暗暗替关羽惋惜,也替他高兴:“关将军啊!你人品一流,才华绝世!可你太傲了!一天到晚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你这种人,总习惯用武力打败一切挫折,但如果有一天让你遇到武力解决不了的大挫折,那就是人命关天的死局!”
他定定的看着关索的背影,心里叹道:“关将军啊!你要是有你儿子百分之一的谦逊,也是好的呀!罢了,你若一直不改,大不了以后我就辅佐你儿子,反正你总有退下来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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