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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五境,成就宗师。最为明显的标志,就是内外交汇,打破天人界限。
举手投足之间,与大道共鸣,轻易改变天象。
一双法眼,更是洞若观火,遍照十方。
所以,即便相隔数里。
也不影响白行尘,窥见那两道宛若山岳般巍峨的浓郁紫气,知晓宁王和怀王已至。
“听说钦天监将人的气数划分几等,其中以金为尊,为紫为贵。”
这位燕王殿下勒住缰绳,那头神异不凡的高大龙驹四蹄一顿,深深地陷入雪地。
好似撑天抵地的大纛,亦是为之一止,顺势震起层层叠叠的气浪涟漪。
“宁王、怀王……竟然碰面了?
两位藩王都是久不入京,鲜少露面。
一个定居于江南之地,号称富可敌国的财神爷在世,比起通宝钱庄的大老板还要胜出一筹;
一个待在北海之畔,建起一座容纳三教九流的白云城,收罗诸多奇人异士。
他们今次不远万里特意赶回,恐怕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骑着血纹大虎的黑衣僧道广,掐着手中念珠,眯起那双三角眼,神色晦暗不明。
他的心思敏捷,立刻就有了两个猜想。
一是圣人即将出关,太子准备登基,继承大统。
此乃国本大事,关乎朝堂、天下的风云局势,谁也不可能置身于外。
所以,宁王和怀王才会借着年关为由,各自入京。
至于其二嘛……
黑衣僧道广不着痕迹,轻瞥了一眼燕王殿下。
默默地垂下脑袋,不敢多言。
世人都说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作为白行尘的心腹和谋士,他自然晓得这位燕王殿下最不可提及之处,是什么。
天底下的四样好处,无非酒色财权。
另有四样难处,乃是忠孝情义。
前者,可令父子相残、兄弟反目。
后者,也能让人赴汤滔火,不顾生死。
人心之复杂,皆在其中。
“老三、老四上赶着到天京过年……皇兄也修书数封,让本王回来一趟,难不成?”
白行尘略作沉吟,英武的面庞忽然一抖,罕见透出几分紧张意味!
好似想到什么,他勐然转头望向黑衣僧道广,双眸绽放骇人的精光。
冬的一声,如擂天鼓。
倏然间,霸烈的气机如大日横亘,直接撼动深邃虚空。
原本激荡的风雪,霎时席卷四面八方,如同天崩!
彷如山峦的厚重阴云,更是被大片天光照破,消散殆尽!
方圆百里之内,赫然显现一片朗朗乾坤!
这就是宗师的威能。
一念动,天地变!
“殿下这是……”
大纛周遭的亲卫无不觉得惊讶,心神剧烈颤动,像是压着一块千斤巨石。
既慑于武道宗师的可怖威压,又为燕王殿下如此失态感到疑惑。
尤其是扛大纛的王如岳,还有掌军法的邱复。
这两人,都属于燕王府的亲信班底。
个个忠心可嘉,勇武过人。
要知道,他们跟随这位燕王殿下征战沙场已有数年,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白行尘。
究竟是什么样的惊天大事,能够破掉一位武道宗师、一位景朝藩王的心境?
吼!
黑衣僧道广胯下那头血纹大虎,许是受到刺激,发出震天的咆孝。
那头极为高大的神异龙驹,闷声闷气打了个响鼻,喷出一道滚烫的白气。
好像颇不耐烦,扬起蹄子就要踹翻聒噪的血纹大虎。
“莫要跟这孽畜置气……”
黑衣僧道广连忙双手合十,喝止暴躁的龙驹。
他可知道,燕王殿下的这匹坐骑来历不小。
昔年涉水而至,主动背起刚会下地走路的白行尘。
当着圣人的面前,认其子为主,一度传为奇谈。
寻常的换血三重天,铸体大圆满,真个厮杀起来,都不是这头龙驹的对手。
那一记马蹄踏下,纵然是十万大山那些成了气候的大妖,照样要粉身碎骨。
钦天监拟定的异兽榜单上,龙驹的排名颇高,并不输给监正豢养的青玉狮子。
“殿下切勿自个儿乱了阵脚,未必如你我想得这样。”
黑衣僧道广轻叹一声,拍了拍胯下的血纹大虎,靠近了些,低声道:
“无论是圣人出关,亦或者,皇后娘娘病危……殿下都改变不了。
宁王、怀王,他们之所以未过城门,反而在前面等候,说不定是想看看殿下的反应。”
白行尘面色阴沉,那身霸烈如骄阳的强盛气机,几乎难以遏制。
不由自主向外散发,有种迫人的感觉。
风雪散尽,这位殿下殿下一言不发。
手掌握紧缰绳,勒住龙驹。
深邃的眸光,直直射往天京城方向,隐含着一抹担忧与惊惶。
“让几位藩王齐聚天京,绝不只是因为年关,既然燕王收到太子的来信,宁王、怀王估摸着也差不离。
除去圣人出关,唯有皇后娘娘病重,才能如此兴师动众。”
黑衣僧道广劝说两句,心思如浪潮起伏不定。
白行尘不愿夺嫡,其中最大的原因,便在于皇后。
他心如明镜,看得透彻。
自己所效忠的燕王殿下,酒色财权,只好一个权字。
而忠孝情义,则重一个孝字。
所以,只要皇后娘娘在世一天。
燕王白行尘,绝无可能与一母同胞的太子白含章反目成仇,彻底摈弃那份兄弟之情。
“若真如此,未必算得上坏事。”
黑衣僧道广暗自思忖。
于他看来,想要成为人间至尊,总要舍弃许多不必要的身外之物。
纵观古今三千年的史书,就连庆皇、盛帝这样的盖世豪雄,也不能避免。
“和尚你说得对,胡思乱想没有意义。”
白行尘收敛心绪,抖动缰绳,催动胯下龙驹。
“是该见一见老三、老四,看他们这几年过得如何。”
燕王身后的那杆大纛烈烈飘扬,复又如同大岳横移,缓缓地行进。
数里开外的官道之上,各有气度的两位青年坐在刚建成不久的茶寮当中。
简陋的木桌,摆着三只缺口的茶碗,旁边是一个火炉、一只铜壶。
一个系着玉带,着明黄袍服,眉宇间有股子天然的贵气,叫人不敢小觑。
另一个则是磊落青衫,玉冠木簪,一派难掩的风流,像是潇洒不羁的俊逸儒生。
宁王,怀王,他们恰似两条真龙会面,浓烈的气数如狼烟冲天,遍照百里。
倘若有善于观气的钦天监中人在此,甚至无需施展道术,洞开灵目。
接近五十步内,就能清晰感受那股喷薄欲出的金黄龙气。
彷如实质,肉眼可见!
“老二总是来得晚,让人等他。”
贵气无比的宁王揭开铜壶盖子,撒入一把细碎的茶叶,又给火炉添了几块炭,煮出沸水。
“从小到大,便如此了。一件事交给咱们,太子办得最妥善,三皇兄最挑不出毛病,我就最马虎。
至于二皇兄嘛,他每次都不慌不忙,但也从来不出差错。”
怀王轻轻笑了一声,似是自嘲。
“圣人常说,老四你年纪最小,心思最重,欠缺几分沉稳。
这些年,你做了个白云城主,在东海稳定局面,把什么迷魂湾的七十二路水匪,黑鳌岛的三十六海盗,都治得服服帖帖。
可见有了足够的长进。”
宁王扫过桌上的茶碗,发觉其中一只沾了灰尘,不由眉头微皱,取出帕子将其抹去。
然后,摆放对称,这才觉得舒服。
“比不得三皇兄降伏江南七府数百富商的手段,如今朝廷七成的赋税,皆要依仗三皇兄。
我在东海都有听闻,说是没了宁王,边关的粮草、皇城的用度,都成问题。”
怀王手指屈起,轻叩桌面,含笑说道。
“这等诛心之论,老四你还是少说为妙。
咱们兄弟一东一南,隔得远,没什么大不了。
可要落到太子殿下的耳朵里头,难免有些猜忌。”
宁王眼角一跳,语气澹澹道。
“三皇兄多想了,太子向来宽厚,怎么会容不得几句闲言碎语。”
怀王摇头道。
“东宫都对勋贵动刀子了,迟早也会朝藩王下手。”
宁王面如春风,话音却很冷。
“这是你我心知肚明的事情,何必装来装去,互相试探。
老二乃一母所出的亲兄弟,也许容得下,保得住王爷的位子。
可你跟我,跟东宫的关系是近是远,难道心里没数?”
怀王面皮微微一动,眼光闪烁几下道:
“凉国公找三皇兄你了?”
宁王反问道:
“难不成没寻你?那个北镇抚司的千户闹得这么大。
又是光天化日闯入国公府,砍了杨榷的脑袋,又是在朝会上羞辱一位兵部侍郎。
最后还得了绣蟒、赐座的封赏,那些从龙的功臣,淮西的勋贵,岂能不慌?”
怀王如若刀裁的眉毛挑起,低头道:
“东宫这二十年来,抬举太多寒门子弟,
如今又为了一个辽东军户,把凉国公府的颜面都踩干净了。
难免会寒了一众老臣的心。”
宁王抹了抹茶碗的缺口,似是有些不顺心,轻声道:
“三哥今日跟你交个底,说句实心话,我不想争,也争不过。
且不提太子,就谈老二,手握卫军,又是武道宗师,咱们谁能斗得过他?
我的就藩之地在江南,鱼米之乡,富庶无比,这辈子做个富贵王爷、逍遥闲人,足矣。
但就怕太子……想要成大事,做圣人。”
怀王抬头瞧了一眼,似是观察神色,半晌后道:
“不止是三皇兄担心,淮西勋贵也怕,边关武人也怕。
戎马半辈子,打拼下来的基业,所图的就是一个后人安稳和子孙富贵。
可就连这点要求,东宫好像也不愿意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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