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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钰柔从小在宫外长大,是母后一手将她养大,至于什么父王,她没见过就等于他死了,母后办了女子学堂,教村里的妇女读书认字,她也跟着读书认字,她不止一次地看到偷偷跑来读书的婶婶,姐姐们被一个个男子接走却再也没回来,再见到时已是被她们丈夫辗转卖给了几户人家去当了生子婆,她母后只能远远看着那些灰头土脸着去卖笑的女子暗自哭泣,她却明白了男子向来是靠不住的,这个男子里面也包括了她的父王,这无忧国的君主。后来母后便病倒了,她还以为是因为母后日夜赶制她的嫁衣才病倒的,她也曾向母后表示过要终身不嫁陪着母后,她母后只是躺在榻上直摇头。母后死后,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个从来没有来看过她与母后一眼的男人,是哪里来的脸要她去顶着无忧帝姬的名号去和亲,轻轻松松地就将她卖给了别人。
她将愤怒都凝在指尖上弹进曲子里,看呆了场上的众人,风吹散了枝头上的朵朵桃花,吹起了场上所有人的衣角,当所有人都举起手臂来挡风时她依然专心地弹着曲子,将指尖都弹出了血来。一曲终了,众人都沉浸在曲子中久久不能释怀,她抱起琴来朝着堂上两位无忧国地位最高的人弯了弯腰,朝着姜悖露出一个笑来。姜悖看着这江小姐神似姜钰柔的脸,先是心上一惊,想将她叫住时,江小姐已经抱着琴朝着桃林走远了。
姜钰柔弹完曲子后便从意识中沉睡了过去,沉睡前还向青歌笑了笑,说了句“真是爽快。”
青歌抱着琴回到了未央宫,将琴放回去后,看了看已经破了的指尖笑了笑,又化出荷尖的容貌来,穿上侍女的装束后才从未央宫走了出去。花神节上,新王后配了几对相宜的姻缘后便将大家都散去赏花,自己则是站在芍药旁等着给她写信的夫人前来相会,不一会儿,便有一位妇人朝着这边走来,她向新王后行了行礼,新王后才认出她来,此人正是王城里的首富,刘员外家的夫人,同时也是方才表演吹箫的那位少年的母亲。正要回椒兰殿干活的青歌路过院子时正巧看见了新王后正与刘夫人在商议着什么,她停下步子来躲在树后,悄悄地听着她们两人的对话。
“娘娘,臣妾听说娘娘最近有了那么点小麻烦,想到娘娘之前曾救过小儿一命,娘娘这个忙,说什么臣妾也得帮。”新王后听完后,这一番话实在说到她的心坎上,她便开始举起袖子拭起泪来,而后刘夫人拉起她的手来,她朝着刘夫人问道:“好妹妹!你可有什么法子了?”
刘夫人笑了笑,说道:“娘娘,先前我不是在信里告诉过你,先不要着急,把身子养好么?”看见新王后点了点头后又继续说道,“这花朝节以后啊,你还是老样子,按时作息,把身子好好养养,去医馆里讨些保养的方子也要按时吃,臣妾知道娘娘的难处,所以这次专程上来带了些我老家那边的偏方制作的药丸子。”
说着从袖子中取出一块绸缎包的布包来,放在了新王后的手心中,新王后看了看手中的布包,迟疑了一会儿,刘夫人看出她的反应,继续说道:“娘娘,臣妾已经四十多岁,快到五十的年纪了,能保住这样的样貌全靠老家的偏方,我丈夫娶了我啊,把他那以前玩的小妾全都遣散了,若不是我身子骨不好,只能生育一子,”说到这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她看了看周围,凑近了在新王后耳边说道:“娘娘若是想生小皇子,臣妾也有办法的,不过现阶段便是养好脸,然后找个机会惊艳君上一把,有了宠爱,孩子还不是迟早的事儿么?”
说着轻轻推了推新王后的胳膊,新王后看了看刘夫人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脸,便将布包收进袖子里,拉着刘夫人的手笑道:“如此,是应当叫姐姐了,多谢姐姐相助,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刘夫人看着她笑了笑,突然说道;“啊呀,臣妾出来已许多时了,若是再不回去,我家那口子就该起疑了,我得快快回去,不然他要以为我又在哪里偷汉子呢!”
说着将手从新王后的手中抽了出来,新王后便回道:“如此,那刘姐姐先回去吧。”刘夫人笑了笑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朝着不远处的一棵槐树下走去。见刘夫人已经离开,青歌将目光收了回来,看样子这两人应该是还会用书信联系的,她既然在新王后的寝殿里干活,接触到她们的计划并从中动点手脚岂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想到此处,青歌瞧了瞧花前拿出布包细细琢磨着的新王后,笑了笑,便朝着她的寝殿走去。
姜悖自从在堂上见过那位名为“江羽媃”的小姐用古琴弹的曲子后,久久不能释怀,说实话,他与他的女儿姜钰柔只在朝堂上见过一面,她长得什么样子记忆已是很模糊,不过今日弹琴的那个江小姐与他的那个女儿长得实在太过神似,可是她现在难道不是应该在留尊 ,当着大皇子南宫锗晏的妃子享受着荣华富贵么?
前些日子才回来的派去留尊的大使回来也报了一切顺利,所以,江羽媃绝不可能是姜钰柔,也绝不能是姜钰柔。想到此处,他翻开了表演的名单,却发现,名单上面根本没有一位叫做“江羽媃”的小姐,也没有名为《点绛唇》的古琴曲,他翻找了好几份眷写的名单,找来了表演时用的那一份一一对比,名单上真真确确地没有一名叫“江羽媃”的女子。他的寒毛开始竖了起来,随后想了想,姜钰柔正在留尊国,那这位“江羽媃”又是从何而来?
他叫来操持典仪的宫人,朝他询问道:“方才王后主持的花朝节,各家小姐表演时,有没有一位叫‘江羽媃’的小姐弹了琴?”宫人挠了挠脑袋,他便提笔写下了“江羽媃”三字,宫人才摇了摇头,弯腰回道:“陛下,并没有此人,您的臣子里面姓江的只有一家,并且他家生了三个小子,并没有女儿,若是城里的商户,进宫来表演节目的也没有姓江的。”姜悖点了点头,朝宫人道:“好了,你下去吧。”宫人拱了拱手便退了下去,只留下他看着自己写出的三个字开始出神。
怎么可能没有呢?难道说那些都是他的幻觉吗?若是幻觉的话,那得叫太医来好好瞧瞧了,说不定是整日坐在这书房处理事务,精神太过紧张了。他将写着字的纸揉作一团,放进了灯台里,火舌迅速舔上了纸团,将纸团慢慢地化为灰烬。他将医馆里最年轻的太医找了来,小太医为他诊过脉后,为他开了份舒缓的方子,又看到了姜悖一脸疲态后,朝着他说道:“君上若是实在不知如何纾解,也可去找王后娘娘排解排解压力,王后娘娘先前亦是十分焦虑,现如今精神状态倒是好了许多。”
听到此处,姜悖瞧了瞧小太医几眼,便回道:“孤知道了,你下去吧。”心下才突然想起来,自从大婚之日过去后,已经约摸有两个月没有去过芸儿那里了,她倒是很懂事地也没有跟他闹过,看来是当上王后以后相较以前成熟了不少,那么今晚便去芸儿那里歇一歇吧。于是,待他处理完奏折后,已是月轮高挂,他便带着几个宫人朝着椒兰殿走去。原本忙完活回了房为自己点上灯的青歌听见了朝着新王后寝宫来的脚步声,她穿好衣服便打开了门,看见是门口守夜的丫头跑了进来,她朝着那小丫头招手道:“你做什么?娘娘已经睡下了!”
那小丫头低着头走了过来,说道:“君上朝着椒兰殿来了,得赶快叫娘娘起来迎接呀!”青歌愣了愣,回道:“你去将这路上的灯都点好,我去叫娘娘起来,说着将火折子递给了小丫头,转身敲开了新王宫寝殿的们,将荷香荷蕊两个近身的丫头叫了起来,告诉了她们君上要来时,两个丫头都慌作一团,连忙将睡熟的新王后叫了起来:“娘娘。娘娘,功夫不负有心人!君上来看您了!娘娘!”新王后段芸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闭上眼合起手来朝着上天说道:“神君保佑!神君保佑!荷蕊,你来给我梳头!”
说着便下了床来,换上了十分轻薄的裙衫,打扮完后便由荷香扶着在门口等着。青歌敲了门之后便从后门走了出去,果不其然看见了姜悖带着宫人朝着大门走去,他怎么会突然想起来来看新王后了?青歌皱了皱眉,转身朝着未央宫小跑而去,你不是要寻欢作乐么,好,我就让你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
她幻出姜钰柔的容貌来,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裙,抱着琴从未央宫走了出来,等到姜悖走进椒兰殿后,她跟了进去,选了一处椒兰殿后边的带着荷塘的院子乘着晚风坐了下来。姜悖看见段芸等待门口,像极了一朵快要被晚风吹落的摇摇欲坠的梨花,他连忙走上前去搂住段芸,连声叹了几口气道:“芸儿,外面风大,为什么不在屋里等?”段芸倚在姜悖怀中,笑着说道:“妾身思念君上,君上已许久不来瞧一眼妾身,妾身还以为,君上不再爱芸儿了!”说着便挤出一滴泪来。
姜悖连忙替她拭去了脸上的泪,心疼地说道:“芸儿,是我对不住你!”说着便将她打横抱起来,抱到了榻上,段芸娇羞地推了推姜悖,两个丫头看见两人的动作后便识趣地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青歌看着灯光映出的两人的影子,笑了笑,在风中开始勾起琴弦来,先是低沉的音色,音律藏在风中,并未引起房中二人的注意,过了一会儿,曲调便开始高亢起来,就像是,有锯子在锯着琴弦一样发出刺耳的声音。
房中的二人愣了愣,姜悖大喊道:“谁在外面弹琴!”在房外首页的丫头连忙开始循着琴声查起来。青歌弯了弯嘴角,抱着琴跳到了房顶上,继续弹着琴,一边弹,一边掐着嗓子唱到“官人——奴家!在这阴曹地府——思念官人不得——便上来看一看官人——!官人!奴家不甘心呀!我江家!何曾亏待过官人!咿呀——!”
江家?难道是江夨?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吓得姜悖赶紧提上了裤子,准备推开门去看一看,刚刚的声音好像是来自房顶。青歌将琴放了下来,特地跳到院子里一处大树下,月光穿过树叶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也使刚推开们的姜悖看到院子中的“女鬼”时吓了一跳。他定了定心神,朝着“女鬼”喝道:“你是何人!竟然在这里装神弄鬼!来人!把这个人给我抓起来!”
跑去找她的丫头已经跑出去许久了,姜悖带来的宫人又都躲去赌牌去了,一时回不来,青歌笑了笑,想了想姜钰柔记忆中江夨的声音,模仿着朝着姜悖道:“官人!妾身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官人要弃我而去!妾身忘不了官人,难道官人是一点也不想妾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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