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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默然,眼下战事激烈,大局未定,倘若文帝在这个时候驾崩……他不敢想,齐国虽然强大,可却有颇多隐患,前线紧张的战事,朝中对储君的质疑,以及老齐人与新齐人之间还未彻底调和的矛盾……
尤其是,不知道有多少野心之辈在觊觎帝位,文帝活着,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可若是文帝这根定海神针一断,只怕什么牛鬼蛇神,都会一股脑涌将出来。
文帝若死,原本平稳的局面,恐怕会立时变得糟糕、变得难以收拾起来。
原以为文帝身体再差,怎的也能再撑个一年两年,可没想到,文帝竟已是接近油尽灯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撒手人寰了……
陆沉沉吟许久,说道:“可请过章袁章先生入宫为陛下诊断?”
冯吉叹道:“什么法子都使了,章神医说陛下这是长期服用剧毒之物,方才导致的五脏衰竭,也就是陛下身体底子好,换做旁人,恐怕撑不到这个时候,便早就一命呜呼了。”
陆沉无须多想,也知章袁所说的“剧毒之物”是什么,必是那些道士为文帝炼制的“金丹”无疑了。
说来也是讽刺,文帝服用金丹,是为长生不老,可没想到金丹非但无此效果,反而成了他的催命符。
“章先生有没有说,陛下能撑到几时?”陆沉问道。
冯吉略一犹豫,还是说道:“最长不超过半年。”
半年……
陆沉默然。
这时,一个小太监推门出来,对冯吉说道:“老祖宗,陛下醒了,宣陆侯爷进去。”
冯吉摆摆手,那小太监识趣退下。
二人一同入殿。
见到文帝,只见文帝已经起身,正在太监的侍候下穿衣。
“微臣参见陛下。”
陆沉躬身拱手。
文帝尽管起得来床,可声音却是依然虚弱,中气不足,“免礼。”
陆沉直起身,说道:“微臣此来,是受人所托,想要求陛下一件事。”
文帝侧目,问道:“受何人所托,所求何事?”
陆沉道:“是乾清宫统领、禁军副统领李惊蛰,想要到前线上阵杀敌,为国建功。”
文帝说道:“原来是李惊蛰,他怎么不亲自来找朕说?”
陆沉苦笑道:“可能是被怕陛下驳回吧。”
文帝说道:“这个李惊蛰,虽然是朕看在你的面子上,故而才让其担当要职,年纪轻轻,便成了乾清宫统领,兼任禁军副统领,不过这小子,的确有些本事,朕很是喜欢。他已是在禁军职位颇高,却仍思报效国家,建功立业,朕岂有拒绝之理,就放他去吧。”
陆沉拱手谢恩。
文帝说道:“朕一觉醒来,还未来得及看前线军报,你这阵子一直与内阁主理军机大事,梁国那边,形势可又有了什么变化?”
陆沉回答道:“最新传回的战报,我军已打破琚州防线,梁军节节败退,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军定能将龟缩在琚州的梁国朝廷覆灭!”
文帝没有着急惊喜,平静问道:“楚国那边呢?”
陆沉拱手道:“陛下圣明,楚国趁我军全力攻占琚州,分身乏术,已分兵奔袭我军所占据之诸城,意欲趁火打劫!”
“早就知道那些楚蛮子不会安份。”文帝一哼,淡然道:“你们可已拿出什么对策?”
陆沉道:“如今之计,唯有向梁国战场增兵。”
“安平等四省之兵?”文帝问道。
陆沉点头,心下不由暗想,这位皇帝陛下虽然近乎油尽灯枯,可好在还没有糊涂,仍旧睿智英明。
文帝走到案牍前,盘膝坐下,说道:“单单是安平等四省之兵还不够,要立刻从全国募集新兵,最起码再募二十万!”
陆沉一震,再募二十万!
要知道,如今大齐可用之兵力,已近八十万,以此等兵力,进行统一战争已然足够,又何须再募二十万?
见文帝神色阴冷,陆沉突然一醒。
必是这位皇帝陛下自觉时日无多,所以便迫切想要早日完成大业!
可……
老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
陆沉当即劝谏道:“陛下,万万不可!”
文帝冷然道:“为何?”
陆沉说道:“募如此多的兵,必会使百姓赋税更加沉重,近年来本朝募兵频繁,百姓早已不堪其扰,倘若再募二十万,军饷分摊到百姓的头上,只怕会激起民变!”
文帝目光锐利道:“你上次巡盐,为国库巡回金银无数,难道那些金银,还不够二十万大军的军饷?”
陆沉道:“陛下,那些银子,已经快要用完了。”
文帝一愣,旋即愠怒道:“什么?”
这位皇帝陛下,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陆沉苦笑道:“陛下,本朝接连对外用兵,单单是军饷,就已占去那些金银的四成,再就是补填各地亏空,赈灾,治河,重建安平等四省州城……这一笔笔账,刘阁老早就想拿给陛下过目了,只是怕陛下看了心中添堵,故而才一直未交由陛下阅览。刘阁老曾对微臣说过,眼下国库的银子,虽然还算充足,可供应这场仗打完,却也是捉襟见肘。如若陛下再招募新兵,朝廷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来,只能将军饷分摊到百姓头上。税赋已经如此沉重,陛下圣明仁德,还请莫再募兵。”
文帝神色阴沉的可怕。
陆沉叹道:“微臣知道陛下迫切的想要一统天下,可民心不可失啊。”
文帝默然良久,突然如心灰意冷一般,苍凉说道:“罢了,罢了。”
陆沉说道:“陛下理应相信叶老国公,即使不募兵,我大齐亦是兵强马壮,眼下前线战局对我军颇是有利,只要我军及时赶到梁国战场,固守住已经夺得的疆土,待叶老国公灭了南梁,腾出手来,就可收拾西楚。大齐统一天下,指日可待,陛下又何必操之过急呢。”
文帝叹息说道:“不能亲眼看着天下一统,朕闭不上眼呐。”
陆沉道:“陛下乃千古未有之雄主,大齐在陛下手中变得强盛,后世史书,必书写陛下之无二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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