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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家的已经换成了一个老苍头,因为安纶不经常回来,所以他也没准备什么好吃食,一时间有些慌。“不必了,拿酒出来。”
安纶就坐在正屋的外面,一壶酒,九个锅贴,这就是他的晚饭。
锅贴香味扑鼻,外面一层几乎全变得硬邦邦的,和锅巴一样,但却没糊。
安纶的牙齿不错,他用力的咬下一块外皮,然后缓缓咀嚼着。
老苍头在边上伺候着,见状就说道:“公公,要不小的去酒楼叫些酒菜来吧。”
安纶摇摇头,老苍头都想哭了,一个遮奢的公公竟然用锅贴下酒,真的是让人觉得是在做梦。
“公公,要不小的弄个蛋花汤吧,那汤就放些盐和葱花,味道极好。”
安纶点点头,老苍头喜滋滋的去了厨房。
一口锅贴一口酒,等蛋汤来时,安纶看着那汤色,说道:“放鸡蛋的时候别搅动的太快。”
老苍头佩服的道:“公公您还会这个啊!”
安纶看着远方的斜阳,笑道:“当年最喜欢喝蛋汤,最喜欢喝我娘做的蛋汤,还有……妹妹……”
他的神色变得有些萧索,老苍头不敢再多话。
“去吧。”
安纶摆摆手,老苍头如蒙大赦的赶紧回了自己的房间。
安纶吃了锅贴,一壶酒也被他喝的干干净净的。
他缓缓起身,老苍头出来收拾时,他就进了房间。
安纶稍后就出来了,他把一个信封给了老苍头,说道:“这里有些钱钞,你年纪大了,回家去吧。”
老苍头有些惶然,可安纶却不容置疑的道:“回吧,以后不许提起在咱家这里看过房子,否则会有人找你的麻烦。”
老苍头被吓住了,赶紧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然后趁着天还早,出门就往自家赶。
安纶到了马圈,那匹马见他来了就哼了几声,摇头晃脑的,显得很是喜悦。
安纶用刷子给它刷着身上,说道:“回头记得别闹腾啊!好好过你的日子。”
这匹曾经断腿的战马用脑袋去蹭着安纶的脸,低声嘶鸣着。
安纶拍拍它的大脑袋,笑道:“陈实不错,稍后就让人送你过去。”
“公公!”
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两个男子。
“怎么样?”
安纶依旧在给战马刷着身体。
“英妹的那个未婚夫是个憨厚的,身体极好,在家里能当牛使唤。”
“他家里呢?可有刁蛮的?”
“没,一家子都是憨厚的。”
安纶点点头,欢喜的道:“好。”
“你们……去盯着闫大建,他最近有些不对劲,怕是要弄事。咱们东厂就是陛下的家奴,有人要弄事,那没说的,不管是尚书还是辅政学士,拿下再说。”
“是。”
安纶回身,从怀里摸出一个大信封来,说道:“这个给英妹,单独给,就说是咱家给的,让她谁都别说,差钱了再拿出来花用。”
两个鬼魅般的男子走了,安纶在马圈里和战马自言自语,一直到天黑。
“你也是个可怜的,可和咱家比起来,你算是好运气。”
“咱家的妹妹还有母亲……当年我爹就是个畜生,赌钱输光了家产,还欠了大笔的债务,我娘跪下来求他也没用,最后只得带着妹妹进了闫大建家……”
“闫家号称是慈善人,我想着我娘和妹妹算是有了个好归宿,就请人阉割了自己,侥幸未死。我当时只想有一日能翻身,把我娘和妹妹赎回来。”
战马的脑袋摇晃着,伸出舌头去舔安纶,仿佛知道了他的痛苦。
安纶摸着它的脑袋,吸吸鼻子道:“后来咱家能出宫了,准备去金陵,就请人去……我娘和妹妹……”
他的身体在颤抖着,然后抱着战马的脖颈,泣不成声。
那哭声在黑夜中散去,恍如九幽厉魂在嚎叫。
……
礼部尚书依旧没有人选,这对于闫大建来说依旧是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他知道自己不能使劲,最好的办法就是安之若素,从容些。
但他最担心的却是方醒那天的话。
若是方醒派人去了福建,会不会查出自己当年的那些事?
吃完晚饭,闫大建照例是去了书房。
“老爷,有大少爷的信。”
多年的老仆递过来一封书信,闫大建接过后仔细看了看。
信是闫春辉写来的,在信中他抱怨福建一地的官员都是在混日子,所以他想调到京城来。
闫大建面无表情的把这封信给烧了,老仆见了就有些担心的道:“老爷,可是大少爷有什么不妥吗?”
闫大建摇摇头,说道:“从今日起,春晖想给谁送礼都拦了。”
地方官员给京城官员送礼,这是古往今来都少不得的。
闫春辉有一个礼部左侍郎的老爹,可该有的规矩也得有,不然别人说你骄横,名声都弄臭了。
闫大建话里的意思有些保守,老仆想到最近的朝局,就说道:“是,正好夫人让人去福建看望大少爷,老奴这就去叮嘱一番。”
闫大建说道:“让春晖低调些,少说话。还有……”
他皱眉道:“让他少玩女人,省得哪日把自己玩没了。”
老仆笑道:“老爷放心,大少爷这些年可没出什么岔子。”
闫大建笑骂道:“知道你会护着他,去吧。”
等老仆走后,闫大建开始写信。
他在给至交好友写信,告诉他们自己对目前的现状很满意,日子过得充实无比……
写完书信后,他把桌子收拾好,然后让人送来了酒,下酒菜却只要了花生。
“方醒……”
闫大建剥了炒熟的花生,然后一颗颗放在桌子上,整齐的就像是火枪阵列。
他微微眯眼,眼帘遮住了侧面蜡烛的光线,眼神深邃。
“还有东厂,以为老夫不知道吗?”
他吃了一颗花生,冷笑道:“看吧,看看谁更快。”
“福建一地的官员自然会为老夫遮掩,否则陛下震怒之下,他们能有几人幸免?方醒,安纶,你们可懂这个官场的道理?”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惬意的道:“那些人……那些过往,谁没有过往。连陛下都说既往不咎,你们要去翻动,可知道湖水看似清澈,却不能在底下翻动,否则就会变成浑浊。”
“你一门两伯爵,当真以为自己是徐家吗?福建一地本是安安稳稳,你若是要去搅风搅雨,看看陛下能否容得下你一家子!”
他微微一笑,脸颊的肉微微向上堆积,法令纹越发的深刻了。
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后舍不得的从排列整齐的花生米队列中拈起一颗,优雅的放进嘴里。
老仆出现在门口,说道:“老爷,夫人……”
闫大建微微皱眉,说道:“溺子如杀子,这个道理她不懂吗?”
他遗憾的看着桌子上剥好的花生,然后把它们全都收集起来,一把抓了。
出了书房,闫大建负手看着夜空,说道:“把那些书信都烧了。”
老仆心中一惊,就进去搬出来一个木箱子。
木箱子里全是书信,老仆一个人在门外烧着,火光熊熊中,被烟雾呛的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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